哎呀，银子花的好快啊。

宁撇了撇嘴，勾着手指抖了抖那空空如也的钱袋。

明明到手的时候还是一大袋，怎么一转眼，就，就花光了呢？

转了转头四下看了看，天色将晚，却还是不想回去。

回去除了睡觉，又没有事情做。难得出来逛逛，不如就索性多呆上一会儿。

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些个跟着她不怀好意的人。如今夜深了，街上少有行人。

倒也总算可以吹吹风，享受享受片刻的宁静了。

不然她这么快回去干嘛，去看那两个人腻腻乎乎的？才不呢！

就算她是个透明的存在，那旁观多少也有点猥琐好吧。

咦，抖了抖肩膀，想想就奇怪。

一路晃着钱袋，听着银子晃来晃去，清脆悦耳的声音。

低声的哼着着刚听来的小曲儿，嚼着口袋里最后的松子糖。

嗯，虽然放久了，不是今天新炒出来的，不过甜的嘛，倒也算是好吃。

瞧啊瞧，看啊看。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眼前出现一处繁华之所。

“锦绣苑”，宁看着不远处的平地高楼，四周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门前是两个穿着艳丽的女子，正笑着招呼客人。

见到她，眼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惊艳。

一个回身跟身后的小厮低声说了什么，小厮看了她一眼，哇的一声瞪大了双眼转身撒腿就向着后面跑去。

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窃喜。

另一个并未上前，只是暗地里挪了挪脚尖，慢慢蹦到了离她更近的地方。

就好像，是再防着她跑路一般。

不是，她有那么丑吗？兄弟，你跑啥？至于吗，就跟谁要吃了你似的。

宁摸了摸脸，有些发愣。

看着看着，随意的眨了眨眼，自觉无视掉身侧越靠越近的人。

没办法，要是按照年纪来讲的话，现世的这些，都可以算是她的，嗯，玄，玄，玄，玄子玄孙了。

哎，不过都是小辈，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那些门道，作为老一辈的某鲛人来讲，还不放在眼里。

骄傲的挺起胸膛，只要是没有法力道行，在她眼里，就都不过是，啧啧啧啧。

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回过神看去，咦？奇了怪了，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从没听阿言提起过？

这么多人，如此热闹，看起来应该会挺好玩的吧。

可惜哎，宁叹了口气，再次伸手探向空荡荡的钱袋。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作为小吃街的常客，宁算是真正认识到这些个硬硬的块儿的用处了。

兜里没银子的逛街，还真是寸步难行啊。

算了，下次吧。

宁耸了耸肩，正要转身，被人从后面拉住。

“哎姑娘，可是想进来坐坐？”

“你是？”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素色织锦的女子正笑着打量过来。

眼前的女子，五官并不算是好看，虽不年轻了，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风韵。

衣着打扮也很是得体，就是手上带了一连串的纯金镯子，着实是闪的有些晃眼。这么一对比，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小女子素娘，正是这锦绣苑的管事。不知姑娘你是？”

嗯，看这小姑娘像是有些外族血统，高鼻子大眼睛的，生的实在是好看。

这些年来，她也算是见了些世面。眼中的美人，不计其数。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明艳的长相。

即便是她，猛地一看，一时间，都有些心惊。

面前的人，身材极好，凸凹有致，乌发红唇，眼眸深邃。

眼波流转之间，无意流露出的风情，让人几乎不能自持，只想想她所想，念她所念。

这种夺人心魄的感觉，怎么形容呢。

嗯，张了张口，就像是，像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对，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看来小厮说的，门外迷路犹豫的少女，应该就是她了。

“我叫，宁。本是想去看看的，不过，我钱袋空了”。

没钱？没钱好办啊。

“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外地，应该是，外面的地方的意思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宁惊讶的点头，“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

“那，你可有父母亲眷？”

“没有。我，嗯”，宁想了想，按照人世间的说法，她没有父母，应该算是孤儿。

对，“是孤儿”。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啊？有地方住吗？”

“有的，跟朋友一起住”。

远地方来的，孤儿？还寄住在朋友家？

大晚上的留她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明明知道长这么好看有多危险却也不管她。

朋友？呵，估计也不能是什么真朋友。

外地，没钱，没朋友，没势力，那也就意味着后头没人。

素娘想着想着，不由的激动的深呼吸，天啊，还长的这么好看？

这是老天送来，给她涨业绩的吗？

“你看看，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哎，你是不知道，我们京都人啊，最是好客。

你相遇即是缘，你我在此偶然相遇，便是莫大的缘分。你又难得来一次京都，我做为京都人，总该尽一尽地主之情的”。

素娘顿了顿，眼珠一转。

“要不然这次，我做东，请你一观，如何？”

“真的？”

“当然。一应花销，都算在我素娘头上，如何？”

“可你，你为什么，平白无故的，愿意给我花钱？”

宁疑惑的问道，有些犹豫起来。

照她这些天逛吃买东西的理解，这钱可是很宝贵的，人人要想要钱，啥啥都要花钱。

初次见面，这人就无条件的愿意给她花钱，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看上了她的美貌？

素娘一愣，哎，怎么还会反问呢？难不成，是看出来了什么？

“因为你长的好看啊。素娘我从小到大就这一个毛病，但凡遇到好看的人啊，那是腿都迈不开。定是要多看两眼的”。

因为她好看？嗯，这倒没错。

宁点了点头，“那走吧”。

“走，走”。

素娘一手搂住她的后腰，免得她趁机逃跑。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要笑出了花。

哈，这理由都信？

这世间怎么还有这么天真的小姑娘啊。

看这模样，这身段，这腰条，看来今天，又有一笔进项了。

金镯子，她来了哈哈。

进了楼，不似之前的喧嚣热闹。相反，楼里是一片安静气氛。流觞曲水，环绕廊下。

一白衣女子坐于楼上，素手弹筝。琴声阵阵，悦耳悠扬。

“没想到，竟然好有意境哦”。

“是吧，我们锦绣苑，做的可是正经买卖。才不像隔壁醉红楼，切！”

下意识的吐槽对方，说完素娘猛的自打嘴巴，哎，说什么呢！

“来，我带你看看这边，这是我们的绣苑，你好好体会一下”。

“这是橙子吗？好好吃哦。这花居然能在汤水里开放？也太神奇了吧”。

好奇宝宝宁吃着小点，听着琴曲。看着一舞又一舞。舞罢就猛的鼓掌。

素娘她人好好啊。给她好吃的，又给她表演节目。这里环境很不错嘛，吃的又好好吃。

看了看窗外，不知不觉中，夜已深了。

“天晚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着起身，却被人一把拉住。

“呀，天黑了，那走吧，跟我回屋。今儿先给你休息一晚，明天啊，有的是你学的呢”。

“学？学什么？”

“学技术啊”。

素娘笑着拍了下宁的肩膀，一脸猥琐。

“大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小到怎么聊天说话，怎么逗趣，甚至是怎么行礼问安，这些可都是玩笑学的。

不是素娘我嫌弃，你们那小地方，能有什么老师，又能教出来什么。才艺什么的，便是学了也很是一般。需得重新学过，才好接待客人呢。

不然客人来了，怎么招呼，怎么打岔？你傻站着，岂不是给我们锦绣苑抹黑？”

素娘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哎呀，你放心，就你这脸蛋，这身段。素娘我宝贝还来不及，是断不会早早让你接客的。

咱们就做清倌，走气质型的，狠狠的吊住那帮人的胃口。等名气大了，再好好帮你造势，给你呀，卖个好价钱”。

“卖？”宁一愣，“你要，你要卖了我？你不是，不是请我吃饭的吗？”

“是啊，是请你吃饭。可是吃完饭，就该干活了”。

两人推推搡搡，走到楼梯口。长长的走道，连接着两栋楼。

不同于楼一侧的宁静安逸，另一侧的楼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声色犬马之间，才有些，她最初见到的样子。

楼上的匾额，上书两个大字，锦苑。

“爷，再来一杯嘛”。

“今儿可是要不醉不归啊”。

楼下满场的姑娘，衣着单薄艳丽，或是坐在茶桌上，或是坐在男子的腿上。由着人一手搂着，另一只手举着酒杯。

见到人，大大方方欢欢喜喜的招手，也毫无羞涩之意。

环顾四周，灯火阑珊的角落，男子的大手，正慢慢的抚摸上女子光滑的手背，再由着手背，滑到肩头。

“这，哎，那个。哎呀，天，天，天晚了，我要回去了”。

这就是，所谓的热闹？

咦，宁颇为尴尬的低下头，一时间，双眼不知该看向何处。

“回去？你还想回哪儿去？”

“回我朋友家啊，说真的，太晚了回去，她会担心的”。

“真的想走？”

“当然了”，宁认真的点了点头。

“呵，居然想走？好啊，放你走也不是不可以。当初你来此是客。但若是想走，可就不是客人了。

所有你的花费，必须赔偿我才是！”

一听到想走，素娘脸色一变，再也没有了当初劝人的温柔。

“嗯嗯，行啊，多少钱，你说”。

阿言有的是钱，她回去随便要一点，赔上就是了。

“刚刚上的小点，蟹酿橙，用的可是新打的蟹，二百两，蓬糕，樱桃煎，汤绽梅，茉莉蜜碗，一样五百两。

汤绽梅算素娘我送的，不收钱。就算你一千五百两，这些一共是一千七百两。

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一百三十两一克，算它五克，那就是六百五十两。琴娘的琴你听了三曲，一曲三百五十两，三曲就是，嗯，一千零五十两。

素娘我向来大方，给你抹个零头，那五十两就不算了。舞姬的舞你看了两套，一千五百两一套，两套就是三千两。

还有接待你的人工费，服务费，这些就算是六千两。这样，共计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两”。

素娘从侍女手里拿过算盘，噼里啪啦的打起来。

“行，你列个单子，等我回去拿了钱来还你”。

丝毫没有金钱观念的宁，满不在乎的点头。

哎呀，不就是钱嘛，多大点事儿？

“回去？我怎么知道，你是回去拿钱，还是回去跑路？”

“我自然是回去拿钱还你，不会跑了的，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怎样？要不然你就找人拿钱，要不然，就乖乖签了契约，在我这楼里做，也就是了。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一无父母，二无人脉，去哪儿不都是要讨生活？

何况刚刚你也看到了，我这儿不像那种迎春卖笑之处，做的也还算正经。

等你老了不想做了，自去找个良人嫁了，素娘我还给你搭份嫁妆，多好”。

素娘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是不听话的。

要不是看她细皮嫩肉的，长的又好看，她才懒怠跟她说这么多。直接交给底下人收拾了。

再不听，再不听可就不要逼她动手了。

“写信！我写信，你带过去给阿言，她是一定会带钱来的”。

“行，写吧写吧。给她纸”。

一扬手，哎。年纪小啊。总是这样，不到黄河不死心。

哪个朋友看到这样一大笔钱，还能心无芥蒂的前来赎人？

要是有这样的人，呵，她当初就不至于在这楼里，白白蹉跎了这些年。

“我素娘从不轻易发善心，看在你年幼的份上，机会，可是给你了。

但要是一会儿没人送钱来，那你往后，就不是在绣苑做工，而是在这锦苑。可听懂了？

你这朋友可不可靠，到底能不能来为你还这么多的钱？要是不能，我这两处地方你也看到了。

为这一封信，没了下半辈子，可值得？

你好好想想吧。这信，还要不要送”。

素娘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问道，眼中满是笃定。

哎呀，不就是写信嘛，哪有那么多事儿呢？

“给”。宁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三两下写完，折好递了过去。

“送到墨府，交给阿言，她若是看了，肯定会来的”。

“墨府。等等，你说的，是哪个墨府？”

“就是墨府啊。只有那一个墨府，还能是哪个？”宁不解的反问。

“你说的阿言，不会是墨府的墨大小姐，墨言吧？”

“对啊，就是她。你们认识她？”

“哈哈哈，墨府，墨大小姐”。

“她居然找墨大小姐要钱，哈哈哈”。

“唉呀妈呀，笑死我了”。

“不是，你笑什么啊？”

宁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愣住了。

“小丫头，你的谎话编的真好。姐姐我，差点就信了”。

素娘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

“谁人不知，墨家大小姐好几个月前，就已经远嫁到大月氏和亲了。那可是皇上，亲自送的亲。

你现在跟我说，说她在京都，在墨府？”

“对啊。她真的在。不是，你们，你们怎么不相信呢？”宁急的直跺脚。

“行了。姐姐知道你一时转不过来，也不怪你。这样，就给你一个时辰，好好想想。

一个时辰后，你可要给姐姐答案哦”。

素娘一边说，一边笑着走出门去。

“你们两个，看好她”。“是！”

不是，她明明在的啊，她们怎么就是不信呢。哎，这信怎么还不给寄了呢？

完了完了，这下怎么办呢。阿言你在哪里啊，你快来啊。

宁焦急的走来走去，一时头脑混乱。

哦，对。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之前给阿言留下过印记。

背过身，趁着守卫不注意，悄悄发力。

背过身子，压低声音道，“把她带来见我，带上钱，好多好多的钱”。

小鲛人点点头。眨了眨眼，消失在手腕处。

阿言，你快来啊，快来啊。

九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