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悄无声息的反杀,开始了。
压抑的怒火,如狂风般席卷之势,所到之处,皆尽赢下。
不过半个时辰,外城的百余人,已尽数拿下。
还未等稍作休息,只见城墙缓缓走出一人。
碧眼浓眉,人高马大的,一脸的大胡子。
“将军,那便是他们的首领,可汗阿史那绛”。
大胡子哈哈大笑,毫不惧怕城下越来越多的人马。叉着腰,大声的说着撇脚的话,“你们,马,立刻,投降!再打,杀!”
说着一抬手,城陆陆续续,站出数人。一个接着一个,站满了整个边墙。
老的,小的,妇女,儿童,男子,女子。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身穿牛皮铠甲的铁面士兵。瑟瑟发抖的人们,脖子,都横着一把长长的马刀。
小孩子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有的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个接一个,呜呜咽咽的哭声,响彻整片城墙。
叶欢登时心中一紧,未敢说话。座下一位将士忍不了,当时便要前。
“妈的,老子受不了了,他以为他是谁啊!呸!天杀的!受死吧!”
“很好,还是有个汉子。嗯”。阿史那绛一点头,叶欢脱口而出,“不!”
“唰啦!”一声,城的士兵大刀一挥,正前方的小姑娘,正抽了抽鼻子,“娘~,我要找”,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完,已然人头滚落,鲜血喷洒了整片空地。
“不!妞妞啊!我的儿啊!”另一侧的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如一声惊雷,炸响在城楼空。
“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啊,是会遭天谴的啊!是会遭报应的啊!呜呜呜,我的儿啊,儿啊”。
“安静!”士兵用力一刀背打下,直接将人打晕,拖了下去。
一时之间,四周鸦雀无声。将士们顿时哑口无言,握着武器的手一缓,顿时有些缩手缩脚,不敢前。
“滥杀无辜,以百姓为人质。如此,天理难容!”有的激愤不已,压低了声音道。
“好好的人啊,说杀便杀了。那小孩子,才多大啊。这鞑子可真不是人!”“别让老子逮到他!哼!”
“阿史那绛!你说,你要如何?”
叶欢仰起头,看着城高高在的突厥可汗,努力压下心中的暴虐,忽视着一旁掉落的人头。
小姑娘睁的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前方。脖领的鲜血,染红了一墙。
“你我,是头一次见面。但我对你,却不陌生”。
“哦?”“准确说来,是对你父亲”。
将士们一听,窃窃私语道。
“哼!老王爷当年杀的他们屁滚尿流的时候,怎么没见这有么大阵仗!”
“他哪敢啊?一听到老王爷名号,就怂了!”
“就知道偷袭,毛本事没有!哼!”
“所以呢?你我打一场,你打高兴了,便放了无辜百姓,如何?”
“且不说我年长于你,胜负未定。如今我已拿下城池,未何要去做无把握之仗?”
阿史那绛哈哈大笑,“当初你父亲,可是让我当着众人的面儿,狠狠的磕头跪拜,投降礼让。如今,也该到你了”。
“若是我不答应呢?”
“你若是做的到,或许我可以少杀几个,留个全尸给他们,也算是,有几分体面。如若不然,我就每隔一天,不,一个时辰,杀一人。你的军队敢往前一步,杀一人”。
“你!”“嘿嘿,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两天考虑时间。好好珍惜吧,时间不多呦。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那就,啧啧啧”。
大手轻轻的在脖子一划,咧嘴笑道,“呀,死光啦”。
“你,这”,“哎,放心,我保证他们死之前,一定会让他们知道是因为谁的一己之私,而丢了命的”。
阿史那绛笑着说完,回身便走。“两天哦!可千万别忘了,哈哈哈哈”。
“妈的!老子看他那副欠打的样儿,就想揍他!”
“将军!你不会真的想”,“要是没办法,便是一时投降也”。
“老刘!胡说什么呢!将军岂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
营帐里,众将争论不休。“我什么时候说将军贪生怕死了!我就是就事论事,难道真的让他将人全杀光了?”
“够了!”叶欢转身,一把将佩剑扔在桌子。
“我们的任务,是救人为重,便是我放下自尊投降磕头跪拜,他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有着大好的机会,如何会轻言放人。
到时候你们作为主帅下的士兵,他不会信,不会用,只会屠杀殆尽”。
“就是就是,那鞑子是什么人,哪有什么信誉可言。听他们的话,还不如喂猪!”
“不降,又不打。那怎么办,等死吗?”
“那将军,如今为之奈何?”
“如今,他们只怕以为是稳操胜券,能逼我就范。那可汗阿史那绛,素来高傲自大,或许会稍放戒心。
我们只有两天,务必仔细打算。将营里所有的探子派出,务必精细打探,所有可用的消息”。
“是!”一把摊来地形图,跟着众将,挑灯夜谈。
已经一天一夜了,再过半天,怕不是就要开始倒数了。可却无半点,有用的消息。也不是没想出什么方法,断水断粮?
那么大的工程,仅靠两天,做不完不说,便是真的断了,城中百姓如何?那帮鞑子,可是能吃人肉的。安排奸细刺杀?
整个燕云主城,围的像铁桶一般。强攻尚且不入,如何安插刺客?
要是真索性跟他们耗着,便是最后打下来,只怕也是做死城了。
一时有些气闷,不忍再想,叶欢一把摔开帘子,走出去透透气。
“哎,哎,那就是将军吧?”“应该是吧。走,走”。
“你们是?”叶欢皱眉,看着前来的两人,贼眉鼠眼,面向不善。
刚要派人打发走,就听见颇为自来熟的两人拱了拱手,流利的自我介绍道,“我们兄弟俩,是特地来帮助将军的。将军有所不知,我们俩,那可是燕云有名的圣手”。
“偷儿!”
王将军大步流星赶来,提溜起俩人的后脖颈,“将军断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我认识,是一带惯常做小偷小摸的”。
咬牙切齿的说着,“次偷了我十两银子,说是请我喝酒,结果话说的倒好,还不是用我的银子结账,剩那五两又偷去了。那五两呢?速速拿来!”
开玩笑,那可是他一个月的俸禄啊,就这么没了?
“哎,哎哎,你可别动手动脚啊。我们兄弟俩,可是来帮助你们的。你要是这样,我不说了啊”。
“先等等,我想听听他们说什么”。叶欢由着两人躲到他身后,“你们的事情我不管,待战事过了。自行解决”。
“哼!”“好吧,都听将军的”。
回了营帐,屏蔽左右。待再无他人后,叶欢清了清嗓子。
“可以了,说吧”。
“将军其实已经有了办法,只是心善计划着城中百姓,找不到进城的路对吧?”
“你的意思是,你有能进城的,不被他们发现的方法?”
“那是自然。我们是谁啊,那可是圣手神偷!就是没有路,也能建一个出来。狡兔三窟,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两人异口同声道,一同拍了拍胸脯。老大得意洋洋,老二笑的一脸开心。
平日里,银钱也攒够了,就是没得什么好名声。嘿嘿,如今战争,也该他们,做回好人耍耍了。
国难当头,谁还没有颗良心呢,是吧。
“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对不对?万一,你们是奸细,派来害我的呢?”
俩人一耸肩,“那就,要看将军怎么想了”。
“呵,你们一共,有多少条路?”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谨慎的斟酌着。
“你们自己说的,狡兔三窟。你们二人,应该在燕云,也算是有点名声的。不可能,只有这一条出入城的路吧?嗯?”
“哈哈,不愧是将军,成!一共五条!”老二点了点头,一咬牙,交代了。
额,还真有啊?
叶欢一愣,哎,他就是诈诈他们的好吧,惯性使然,话到嘴边,也就脱口而出了。
没想到,还真的给诈出来了。
居然还真有,还是五条!
五条!天哪,那他们,岂不是将地下都挖通了!还真有他们两个的!
“哎呀,老二!你怎么都说出来了!”
“这是生死关头哎,大哥!难不成鞑子赢了,我们还能在这儿生活?索性就给了他们,成不成,大家都是一样的”。
“好!爽快!这样,我答应你们,这道路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待得此次战事结束,不会有第四个人知晓,这路是由你们提供的。
你们若是不满,要不这样,我再出黄金百两,送给二位以做赔偿。如何?”
“这,这如何使得?又不是你挑的事儿,打的仗,怎么好让你赔?你只消把那帮鞑子的尸体给我俩就可以了”。
“尸体?你们要来何用?”
“嘿嘿,你不懂。个把零碎切下来,有的是赚头”。老大老二相视,猥琐一笑。
就那些个黑油油毛乎乎的鞑子,能有什么好的?叶欢摇摇头,咦,想什么呢?伸出手,“好!那就说定了”。
入夜,“将军,这真的可行吗?”
“这俩就是个偷儿,嘴一向是没个把门儿的。他们俩的话,不太能信啊”。
“如今已无路可走,便是战死,也只得试一试”。
叶欢一顿,“前日城楼死的那名小女孩,是他们的小妹”。
“怪不得!”众将领恍然大悟,不再多言。
“此次,一共分做六队人马,其中五队各走一路,六队在城外,听到指示,随做接应”。
“按照地图所示,这五队,应是去往不同的地方。这样也好,一队,便去最近的边城解救百姓。二队三队去西南角,解决城内守卫。四队五队,你们的出口都在城主府。
便各自对府内士兵。这可是他们的大本营,务必小心。诸位!此次一战,事关全局,定要扬我大晋之威,壮我大晋之势。务必要小心谨慎,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很好,行动!”“是!”
五将各带一队,根据地图的画的蜿蜒小路,即刻出发。
“靠!居然是废了的排水口!臭死了,这谁想的地儿啊?”
王将军叹了口气,掩着鼻子猛地冲了进去。等他打完仗回来的,早晚要把账给算明白。哼,那俩货分明就是故意分给他这个破地方的,故意的!哼!
是夜,街无人,天空稀稀淋淋的下起小雨。所有的突厥士兵,都摘掉面具,为明天到来的胜利而提前庆祝着。
“明天,明天姓叶那个孙子,就得跪到老子脚边,乖乖给老子舔鞋底!哈哈!”阿史那绛猛灌了一杯酒,“来,喝!”
“这一杯,敬我们伟大的可汗!敬他带领我们,拿下燕云,日后,拿下整个大晋!”
“敬可汗!”“可汗威武!”酒桌觥筹交错,一杯又一杯。众人喝的东倒西歪,哈哈大笑。阿史那绛举起酒杯,酒水沿着胡子流下,进到衣领里。
“到时候,老子定要冲他脸撒一泡尿,让他尝尝爷爷的滋味!”“
哈哈哈哈哈”,众将拍着桌子,哄堂大笑。
“不行,忍不了了!”
从地道里爬出来的王将军本就受不了臭气熏天,又是个急脾气,哪听得如此猥琐之言,率先冲出去,挥着大刀劈头盖脸的对就是一顿砍杀。
“杀进来了!他们杀进来了!”
“什么!”不少喝醉的鞑子躲闪不及,被就地格杀。
一时间,城内城外,厮杀声,兵器相交的碰撞声,响彻一片。阿史那绛慌乱的放下酒杯,摸向自己的弯刀。
“受死吧!”叶欢一刀砍去,阿史那绛慌乱的就地一滚,才堪堪躲过。抽出刀,用力一砍,却是偏了。
只觉得眼前人影摇摇晃晃,砍不到,打不着,手中更是无力。
“你,你居然使诈!”
磨磨唧唧的说什么呢?不打老子可打了!
叶欢只一刀,唰的砍断他一条腿,让他再跑不得。
“啊!”阿史那绛痛的大声尖叫,慌乱中,竟抱着另一条腿嚎。咦,不是吧。他的眼睛?怎么回事?看不清楚了?
叶欢看着阿史那绛像盲人一样摸来摸去摸不到刀,好心的一脚给他踢远了点。
抬眼一看,只见屋内其余人等,也皆是如此。这难道,就是天理昭昭,善恶终有报?
“你下毒!小人之行!我不服!”
“你不服?”叶欢闻言一挑眉,哦,不服就不服呗。
“我要跟你决斗!”
认真的吗,兄弟?就你这看看不清,拿刀拿不起来的样子,还决斗?
“你们大晋,不是崇尚公平正义的吗?你先找人把我眼睛治好,然后我跟你决斗。
只有这样,你赢了我,才是真的赢了。不然,我是决计不肯服的!”
阿史那绛梗着脖子,说的是义正言辞。
点点头,越说,还越觉得颇为有道理。
叶欢冷笑了一声,慢慢的走近。
在军营里这些天,他只学会了两件事。
一是爆粗口。
二是,但凡你拥有机会的时候,千万别心软。
因为话多心软,会死人。
杀了那么多人,还在那儿叽叽歪歪的,哪儿来的脸啊。
“老子他娘的管你服不服啊!”
只一刀,唰的连头割下。
“老子才不是我父亲那种良善之人,会给你悔过的机会!你自己也说的好,明明胜券在握,何苦搞什么花头呢?
老子就问你,你杀大晋的无辜百姓的时候,问过他,杀的正不正义吗?”
叶欢揪起他满头的辫子,一把将他淌血的头狠狠的惯在地。
阿史那绛大睁着眼睛,到死都不肯相信。
“将军!”
“将军!”
“将军!”“将军!”
胜利的欢呼,夹杂着城墙百姓不可置信的惊喜哭泣,混做一团。
刚刚好像有什么人跑过,撞了他一下。叶欢放下刀,手伸进衣袖。
嗯?摸出来,是一张字条。打开,“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再一摸,是一包折叠好的手绢。打开,里面所剩无几的细碎粉末,迎风飘散。
顿时,心下了然。
他就说嘛,那家伙怎么瞎的那么突然。哎,虽然打的不过瘾,不过,嘿嘿,干的漂亮!
回身示意随从,“去取一百两黄金,送给那两兄弟”。
“将军,次不是给过他们一百两了吗,怎么又给啊?”小兵不接的挠了挠头。虽然知道将军有钱,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你懂什么,这是谢礼。还不快去!”“是!”
“谢谢,谢谢将军,谢将军护我燕云”,被士兵从地牢里一路护着接出来的燕云城窦城主激动的拉过他的手,颤颤巍巍的就要跪下道谢,被他一把拉起。
叶欢盯着老城主手腕红肿的勒痕,叹了口气,“老城主,该是我谢你,该是这燕云百姓谢你”。
要不是他牺牲了城主府一百多人给阿史那绛泄愤,只怕如今死的人,会不只这些。
不会有多少城主,能如此大公无私。他们可能会理解,但不会认同。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谁会牺牲自己的所有,去救所谓的无辜百姓?百姓无辜,又是谁的事呢?
这样的人啊,才是一城之主,才配得是一方城主。
叶欢带着士兵们,冲着老城主恭恭敬敬的弯下腰,身后的百姓接连跪倒。
“谢城主救我燕云!谢城主救我燕云!”
“谢城主,谢城主!”
喊声震天,老城主拄着拐杖,狠狠的跺了剁,“你们啊”,两行清泪淌过脸颊,缓缓流出。
喜欢九藤(.)九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