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药,已经制好了”。
刘院正恭敬的呈白玉瓷瓶,叶欢接过打开,看着里面小小的药丸,只觉得十分碍眼。
抿了抿嘴唇,“可有试验,药效如何?”
“有的。此药按照古法,老臣试验了数次,应当是万无一失。
只要提前服下,便可心跳,体温,呼吸全无,犹如死尸。
待三日之后,将棺材撬开,服下一碗水,即可恢复如常”。
“嗯,很好”。
“臣,先行告退”。
老太医胡子颤悠,交了药便走。
他一个大夫,只负责制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是一点也不想掺和。
可千万别告诉他,自古以来,知道的多,死的快,他可还没活够呢。
不听不听不听,老头急步快走,像是后面有人追他一样。
叶欢合盖子,一抬头,面前的老头早就不见踪影了。
咦,人呢?
呵,这家伙一向胆小,倒是足够精明。至于吗,胡子都白了,跑的倒是挺快的。
“皇,这是新送来的选秀册子。丞相大人说,皇登基不久,需得充盈后宫才是”。
小太监递折子,垂头等待示下。
“哦?”
叶欢接过,随意的翻了几页,眼光扫到手边的瓷瓶,心里有了打算。
指尖点了点,嗯,那就这个吧。礼部侍郎,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正好。
“宣礼部侍郎,张行柄进殿”。殿在等待多时的中年男子匆匆走进,跪地大拜。
“侍郎张行柄扣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起来吧”。
张侍郎疑惑起身,内心嘀咕着自己一个小破文官儿,又不是什么心腹大员,既没犯什么事也没什么能耐,怎么就被叫到皇帝面前了?
他饭才吃了两口,新做的热腾腾的糕点呦,放凉了就白瞎了。
细细想来,难不成,是次他贪了小宫女五十两银子的事,被皇知道了?
懊悔的一跺脚,哎,早知道该做的隐蔽点儿才是。天啊,不会是那小宫女反水了吧?
“朕此次叫你来,是有件事想要问你”。
“陛下请讲”。
老油条的遇事规则之一,敌不动我不动。
哪怕是五两银子,也得等他先说出来,抓到手腕了再承认。
不然直接傻乎乎的认了,岂不是将把柄就这么送了出去?
张侍郎提心吊胆的站着,只听皇帝悠悠的说道。
“朕刚刚在看折子,好几本都是在催朕开大选纳妃的。
嗯,说起大选,张侍郎此次,是要将家中几位女儿送进宫啊?”
听皇这意思,莫非是不想过早选秀?
也是,这催来催去的,便是烦也烦死了。况且,这也不是皇第一次回绝了。
丞相大人直接将单子呈去,是有点不顾皇脸面了,皇生气也是正常。
张侍郎心下了然,坚决的摇了摇头,一脸肯定。
“陛下放心,臣不送,一个也不送进宫”。
“嗯?不送进宫?”
叶欢一愣,是她他暗示的不够清楚了,还是应该换个人选啊。
这人是怎么当官的,怎么感觉有点傻呢?
哎,他回答的挺好的啊,皇怎么还反问?
反问,就是不满,他说的不对。那要是一个都不送的回答不对的话,那,那就,送一个?
“额,臣一时糊涂,是要送一位进宫的”。
张侍郎言辞闪烁,试探的答道。
“一位?看来,你是不把此次选秀,当回事啊。
朕怎么记得,你家中有一位自小养在江南无人得识的嫡次女呢?小名咳,唤做阿言?”
嗯?张侍郎一愣,嫡次女?他什么时候有第二个女儿了?
等一下等一下,养在京外,无人认识的女儿?名为言字?
张,言?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在哪听过一般。
一拍大腿,靠,听皇的意思,莫不是要将那位塞过来给她?
“皇,臣糊涂。是有两位女儿要送进宫一睹天颜的。
只是小女体弱,常年生病,所以未拿准是否应该报,故此疏忽了,是臣之过”。
“既然如此,将折子从新写了再呈来吧”。
还行,不傻,还挺道儿。
叶欢满意的扔过折子,张侍郎手忙脚乱的接过。
“礼部佟尚书年迈,已递交辞呈,但还未都推荐下任。
你这折子要是写的好,朕自会斟酌。懂了吗?”
皇,皇这是要提拔他啊!
“懂了懂了懂了”,迅速点头,“皇放心,臣自当尽心尽力,全力而为”。
张侍郎兴高采烈的捧着折子,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叶欢余光扫过手边的药瓶,一切,都差不多了。
硝烟散尽的战场,横尸遍野。
“南边,南边守住了!”
将士们抹掉脸混着的血迹,灰尘,发出胜利的欢呼。
阎浚抿紧了嘴唇,大步踏过层层叠叠的尸体,铁青着脸握着剑驾马回营。
“皇,此次一战,异常惨烈。我们虽然守住了不旦城,依然占据着天竺大半的城池,却也损失惨重啊”。
幸存的几位将领聚集在营帐里,互相看了看,不知如何开口。
“说!”阎浚一把扯下腰悬挂的佩剑,扔在桌子。
“是!”身侧的一位抱拳,不假辞色的汇报。
“此次一仗,大晋的三万兵马,估计是被打的差不多了。
据探子侦查,天竺那边,也是没有多余的兵可以再次攻打了。但是同样,我们的骑兵,也折了大半。只剩下几支小队,以做巡逻护卫”。
“其余几个小城,已尽数投降。我们的人已经打探到,天竺王的藏身之处,只消一支队伍,便可将他生擒活捉”。
“立刻带人前去捉拿,绝不能给他有喘息的机会”。“是!”
阎浚放下剑,神色淡淡的看着营帐外死伤无数的惨状。
他本该哀伤沉痛的,只是,看的太多已经麻木了。
滚滚硝烟已然数月,大月氏的三万铁骑,天竺两万骑兵和大晋的三万人马,都尽数折在了这里。
好,很好。
不枉他狠心用一队精兵当诱饵,七天八夜,一个不留!
居然派三万老弱病残跟他打,姓叶的这孙子是故意的吗?瞧不起他?
呵,他会让他知道,一时冲动行事的代价。
将人唤醒后,好吃好喝的养着,也就可以了。大不了,给他点伙食费。
其余旁的,一概不要想。
最好收一收他的花花肠子,他还不配。
天竺,是他阎浚的。人,也是他的。
墨家。
“朝朝,我为你束发吧”。
“好啊”。小姑娘转过身子,偏过头,乌发如瀑,倾泻过指间。
叶欢轻轻的抚起发丝,生怕将她弄痛。拿起梳子,一点一点,将她的发理顺。
“朝朝”,“嗯?”
叶欢轻轻的扯了梳子的几根落发,然后面不改色的扯下自己几根,将头发分成两缕,打成结绑在一起。
“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这是?”
墨言拿着手的细细的发结,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敢言说。生怕,会得不到回应。
只是,绑在一起的发?
莫不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拿了这个,朝朝就跟我绑在一起了,可逃不掉了”。
叶欢忍着心中可怕的疏离感,说出一直以来萦绕心间的话语。
“好啊”。小姑娘欣然接过,假装没有听出他刻意温柔的语气,红着脸将发结小心翼翼的放进随身的荷包里,再将荷包放入里怀妥帖收好。
轻手轻脚的将发丝拢起,叶欢并不会束发,只拿过发带,为她轻轻系住。
然后起身,拿过螺子黛,为她画眉。这好像,是梦里的场景。
叶欢轻轻捧着小姑娘软软的脸,四目相对,凝视着她的眼睛,不错一眼。
小姑娘耳朵爆红,感觉彼此呼吸逼近,却依旧眨着眼睛强装镇定。
不敢看他画成了什么样子,生怕画丑了,在他眼里不美了。
却又不想质疑他的手法,哎,还真是进退两难。
“朝朝很美”。
叶欢肯定的点了点头,说着递过镜子,“真的?”
墨言接过镜子,镜子里的小姑娘轻咬贝齿,眼含春,芙蓉面,娇俏的越来越不像她自己。
“哎呀,你把眉毛画的太黑啦”。
还没等小姑娘大声抗议,一个柔软的唇贴光洁的额头,轻轻一碰,随即分开。
有什么,凉凉的。
叶欢看着脸慢慢烧热,红的像桃子一样的小姑娘,轻轻一笑。
“嗯,这样,更好看了”。
墨言一愣,直直的不敢动,然后过了好一会儿,蹭的一下从塌窜起来,感觉自己像个烧热的茶壶,从口鼻耳里,左右向外冒烟。
小姑娘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你把我眉毛画的太黑了”。
“嗯,是有些过于色了。都怪朝朝太过貌美,一时迷了眼”。
叶欢一本正经的点着头。
“你,你,你,轻薄我”。
“明明收了发结,定了终身,怎么能叫轻薄。那,要是朝朝觉得吃了亏,不如轻薄回来?”
小姑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浅笑的登徒子。
某人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是不介意被朝朝轻薄的”。
“你,你你,你这是”,小姑娘气的语无伦次。
“不仅不介意,还十分乐意”。
墨言看着某人一副“任君处置”的鬼样子,气的随手拿起一本书砸在他身。
想了想,还是轻轻的扔出去,生怕砸痛了他。
“朝朝这是害羞了?真可爱”。
叶欢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多好,要是她一直不要变,就这样该多好,会有好多。
“害羞?害,盖什么羞?”小姑娘眨着睫毛,拒不承认。
“就是害羞了,朝朝害羞了”。
“没有,才没有”。
小姑娘拿过螺子黛,报复式的朝笑的一脸奸诈不肯闭嘴的某人脸抹去。
“让你涂黑了我的眉毛,我也涂你的,哼!”
一把蹭在他脸,看着叶欢黑不麻漆的下巴,得意的大笑。
“朝朝就是害羞了”。“你还说你!”
两个人陷入混战,最后蹭的两张花猫脸,侍女们轻声笑着送来水各自梳洗。
玩笑过后,入夜,哄睡了小姑娘。看着缩在被子里假装熟睡的小小的一团,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小姑娘默默缩进被子里,努力藏住自己通红的耳朵。
叶欢轻声笑着,纵身一跃跳出窗子,几个跳跃,便飞出了墨府。
几乎在一瞬间,假装睡着的小姑娘猛地爬起来,看着少年融入夜色的背影,耳边回荡着他爽朗的笑。
肉肉的小手摸了摸还留有余温的额头,心满意足的闭了眼睛。
嗯,睡觉。
“陛下,不旦城一仗,败了”。
“什么!”
换回龙袍正襟危坐的叶欢一把抢过丞相手里的折子,不敢置信的盯那一行行字。
“三万大军?败了?竟然尽数折在那儿,不剩一人?”
叶欢一把扔下折子,气的来回踱步。
“朕派那些老弱残兵,不是让他们拿这些去跟人家血拼,而是围堵。朕就不信,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乌合之众,他也好意思屠杀?
到时候扇动城中内乱,再派人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本应是步好棋。愚蠢,愚蠢啊”。
他真是不明白,天竺王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好好的一局,竟然就这么败了。
“现如今,城破,天竺王外逃,结局已定”。丞相摇头叹息。
“如今,我大晋失去了天竺为附庸,又折损了兵马粮草,朝已经是怨声载道。
陛下初登大宝,本应谨慎行事,不宜再兴事端。如今,怕是要重新考虑与大月氏的关系了啊,陛下”。
叶欢并不回应,只是手指轻轻敲打在折子。
交好?想得美!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点啊点,嘴角慢慢勾起。
蜀地。
“此次多谢忱王殿下,助我蜀地水患,救我百姓万千”。
蜀地太守望着新建好的河堤,拱手道谢。
“哪里哪里,太守客气了”。
“离王离京日久,怕是思乡甚切吧”。
太守一边说一边在前方带路。
“在下也叫下人略备薄酒,不如殿下赏脸吃着东西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起身吧”。
“既然太守相邀,顾忱自然是要喝两杯的”。
能晚回去一日,就能少见到一日府里的所谓妻子,耳根就能多清净一日,多好。
“好好好,请”。“请”。
两人互请座,其余官员各自就坐后,开席。
开始还说些场面话,等酒过三巡,舞娘跳了两场后,在座的便开始脸红脖子粗的闲聊。
“不知听说了吗?据说皇出兵大月氏,并不只是为了给被打的天竺泄愤,更是带回来了大月氏的皇后”。
一个座下的小官兴冲冲的开了口。
大月氏的皇后?
顾忱佯装欣赏歌舞,实则侧耳细听。
“大月氏的皇后?”
“可不是嘛。那位说起来,还跟我们大晋颇有渊源。她就是年初和亲嫁过去的,叫什么来着,哦对,墨言”。
“她嫁过去后,就在两个多月前,老皇帝驾崩了,直接传位给了她嫁的五皇子。瞧瞧人家这命,直接当皇后!”
“是啊,天生好命”。
“什么好命啊?”
廊下一师爷不服气的起身,借着酒劲儿说道。
“你们都不知道。我表舅的二叔的小姑子,是皇身边方差的。
她说那位自从回来以后,昏睡了数十天。清醒后性格不变,就连太医不知是什么原因。
我估计着,多半是下毒了。你们想想,那可是墨家独苗啊。墨家,那个金窝银窝都不放在眼里的墨家啊。
她可是墨家唯一的子嗣,墨家所有家产都在她手。
要是得了她,那便相当于是得了座金山。那到时候,想要什么没有?
多的是人想搞她,她要是中了毒,也实属正常。但重点是”,师爷声音一顿,满意的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提高了声音。
“据说,皇对那位,怕是有点不得了的心思?别忘了,诸位,她离京前,可是差点跟皇订婚的”。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点头。
“那如今我们丢了天竺,大月氏势大,她岂不是能作为我们,与大月氏谈判的最后筹码?”
“是啊,正是如此。那位虽然年纪轻轻。但怕是”,怕是活不久啊。师爷最后的叹息,融化在风里。
“告辞”,顾忱听的心乱,满脑子都是中毒,谈判,筹码,有心再问两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索性离开,丝毫无视身后的挽留之声。
扶着小厮匆匆马,直奔客栈而去,一路满心疑虑。
利索的收拾好随身包裹,沿着关道一路奔驰。
这是真的吗?
她怎会回来呢?还中了毒?
叶欢把她带回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马蹄声阵阵响起,每一步都踏在心。
“驾!”
用力一挥鞭子,纵马奔腾,尘土渐起,衣玦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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