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很愉快地吃了一顿饭，父子俩跟林雯倩告别，回家的路上，胖儿子像是有些累了，不再那么闹腾，靠在座椅上愣愣地望着车窗外发呆。

说实话，胖儿子今天的表现真的很出乎陆卫东的意料之外。

用林雯倩的话来形容，这真不像是个九岁小男生该有的复杂情绪。

胖儿子很特立独行吗？

老男人的记忆之中，胖儿子从来可不是什么特立独行小小男子汉，完全是一个和其他同龄孩子没什么区别，有委屈了会反抗，遇到挫折了会垂头丧气，挨批评了往往也会任性不讲理。

甚至是闯祸之后，也会想尽办法遮掩或者找理由甩锅。

那妥妥儿就是个人嫌狗厌的熊孩子，绝对符合九岁调皮捣蛋小男生该有的所有‘闪光点’。

儿子什么时候开始懂事了起来……？

他这个假爹，对此了解得真是很不够，就即便这过去三天的有限相处时间里，除去陪着玩耍戏闹过一次两次之外，除去今天这几个小时的亲子游园陪伴活动之外，像是谈心聊天这种事，那是压根没有。

正常。

毕竟不是亲生。

继承来的胖儿子，不打不骂不虐待，在陆卫东认为，就已经很良心相待了。

况且这几天里，他自个儿都是有些穷于应付，面对这一下子进化到中年期的崭新人生，只觉越来越是陷身在鸡零狗碎的日常狗血泥潭中无法自拨。

此情此景之下，哪儿还来得心思照顾胖儿子在想些什么。

不。

真话是。

他有想过。

但所想的事情，说出来就很有些卑鄙下作。

比如，他一度尝试着想要挑唆胖儿子跟关琳琳之间的关系。

尽管没能得逞，尽管也只是稍稍尝试过后便放弃了。

但内心深处，真的有生出过恶念，想让胖儿子仇恨他的妈，仇恨关家人，甚至跟他穿上一条裤子仇恨林泽俊这个破坏了前身家庭的斯文败类。

更加不可告人的想法。

甚至是想将胖儿子从关琳琳身边夺走，彻底切断母子俩的相见机会，从精神根本上摧垮关琳琳，报复关琳琳。

“儿子，你是不是觉着老爸很窝囊？”

陆卫东决定听从林雯倩的建议，跟胖儿子好好的谈一下心。

胖儿子从何时开始有了改变，穷搜老男人的记忆就明白过来，差不多就是在一年前，前身生意受挫，公司倒闭，上亿身家一夜间变作负资产那段时间开始。

其实，包括关琳琳，也都是在那段时间，开始有了越来越明显变化。

唯一就是，关琳琳变得越来越不把这个家当回事，开始重新经营自己，开始很注意装扮自己，开始频频出入健身房、和那种外面玩得好的圈中蜜友互通有无，频繁出没一些所谓高端商业酒会之类。

这女人很明显在那时就已经做好找下家的准备了。

胖儿子则是开始了他的所谓特立独行，向着所谓的小小男子汉方向成长蜕变，开始学会了关心父母，关心这个家。

不知不觉中，胖儿子已经很自觉充当起了前身和关琳琳之间矛盾调和剂的角色。

想到这些，陆卫东替前身惭愧起来，也替自己羞愧起来：

“儿子……？抱歉，老爸这么久了，一直都忽视了你的感受，让你受委屈了……”说着伸手搔了搔儿子的脑袋。

“老爸，我妈妈是个坏女人对吗？”胖儿子眼睛红了，强忍住眼眶里的泪花不让自己哭起来，只是说话的腔调明显已经有了颤音。

陆卫东愣怔住，看来胖儿子内心所知所想的，远要比他所认为的更深沉，“儿子，别那么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妈妈，她也许真是不小心犯了错，她……”

“她跟别的男人好！她背着你跟别的男人好！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坏女人！她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坏女人……呜呜呜，老爸我们该怎么办，老爸我们到底该怎么办，老爸我不想再假装下去了……老爸我们干脆去把那个坏男人杀掉，这样妈妈就再也找不到那个臭男人了，这样妈妈就会重新回到我们身边了……”

嘎！

陆卫东狠狠一脚踩死了刹车，疾驶中的车子甩着尾向前滑行出十好几米开外，嘭地一声撞在了隔离带护栏上。

陆卫东真是听傻了眼，压根没有想到过，胖儿子内心之中的真实感受，已经到了如此吓人地步。

这小子，居然起了杀心，要杀掉林泽俊那个混蛋。

太可怕了！

更让他惊恐地是，胖儿子对这个家里事情的变化，真的全都一清二楚。

前身跟关琳琳还只当他是个天真无邪小孩子。

胖儿子却对事情真相清清楚楚。

偏是胖儿子这么久时间了，居然还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的小孩都已经被生活催熟到如此成年化的程度了吗？

他忽然回想起，前天胖儿子看似无意识说的一番话，说什么他跟关琳琳晚上打架，都把他给吵醒了……

“儿子，儿子你看着我的眼睛仔细听我说，杀人可是犯法的事情，再说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有些时候真不是你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原因，有些事情……反正你记住了，大人的对错，和你们小孩子不相干，你妈妈那么做……你妈妈那么做其实是故意刺激老爸，她其实心里面一直还是爱着我们父子俩的，你也看到了，昨天妈妈不是已经哭喊着跪着给老爸我道歉过了吗？你妈妈没你说的那么坏，你只是不理解，等你长大之后就会完全明白了，千万别再乱想些杀人这么可怕的事情知道了没有？”

胖儿子摇头。

“妈妈就是嫌老爸你穷了所以变心了！”

“还有姥姥，她经常当面跟我说一大堆你的坏话，说你当初有钱就变坏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结果把钱全被外面的坏女人给骗干净了，她还说你有今天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所以妈妈才要想办法给我换个更好一些的新环境。”

“老爸，你真的在外面被坏女人骗光了钱才这么落魄的吗？”

“老爸，我不相信你会做那样的蠢事，我问过小姨，小姨却把我揍了一顿，还警告说以后不许胡说道，还说姥姥坏了心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