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庭院不久,赵花堂忽然问道:“这些丫鬟下人都是您的旧仆吧?”
巴图阿略一沉吟正色道:“正是。不过我对先生绝无恶意,若是先生不信,倒也不防将他们全都换去。”
赵花堂连连摆手道:“恰恰相反,我对他们满意的很,正想求你送给我哩。”
巴图阿笑道:“那他们就已经是先生的了。”
赵花堂诧异道:“既然如此。那我为何还没有看到卖身契呢?莫不是我年纪已大,忘记自己放在了哪里?”
巴图阿道:“先生真会说笑,卖身契以及万两白银一会便会送到。”
赵花堂抚掌道:“无论谁交了您这样的朋友,都真是幸运,这才短短一天你已经送我好几份厚礼了。”
巴图阿笑而不答。
两人很快到了尼堪外兰的府邸,门口站着一位娇滴滴的女子,正是带病来迎接的那齐娅。此时那齐娅脸上依然带着病容,旁边丫鬟一直站在身边小心侍候着。
赵花堂望着那齐娅赞赏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小姐之美当真倾国倾城。”
那齐娅娇笑道:“有劳先生谬赞了。”
赵花堂道:“小姐尚未痊愈,不知何人值得小姐在此等待?”
那齐娅道:“我所等之人正是先生。承蒙先生救我性命,小女子心中感激,不由得就迎了出来。”
赵花堂道:“我救小姐性命,尼堪城主予我诊金,本是两不相欠,小姐本不必如此。”
那齐娅微微下拜道:“先生妙手回春,收些诊金本就应该。我承先生所救,却又无法报答,也只有早早迎了出来,恭候先生。”
赵花堂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杀手如此,大夫也是这般。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只是不知道毒害小姐的人是否也是为了钱银呢?”
那齐娅笑道:“我又怎么知道呢?但若真是为了银子,他至少也该留下联系方法,以便勒索呀。这般作为,小女子也是糊涂的很了。”
赵花堂点头称是。
那齐娅柔声道:“外面风大,有劳先生进屋叙话吧。”说着不由低声咳嗽,身边丫鬟急忙过来搀扶,那齐娅朝丫鬟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又对赵花堂温柔的浅笑道:“让奴家先行,为先生带路吧。”
赵花堂跟在后面步入正厅。尼堪外兰见到爱女已经大有好转,脸色早已不像一开始那般严峻,但他生来一张冷面的扑克脸,看着也好不到哪去。
赵花堂再次为那齐娅诊脉,又认真看了看那齐娅的面色、舌苔,悠然道:“毒果然已经解的七七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九粒药丸,说道:“每天一粒,一连服用三天便可痊愈。”
府中众人喜动颜色,尼堪外兰虽然早就知道,赵花堂之前索要的药材纯属刻意欺诈于他。但他心中感念赵花堂医治女儿的功劳,不愿点破此事,反而又让下人呈上玉佛一对表示谢意。
杨开泰等赶到赵花堂府邸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夕阳仅仅还露出一点光,把行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此时赵花堂正在屋子里来回转圈走着,嘴中念叨着:“莫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为何还不来呢?”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赵花堂也不等小厮开门,自己已经跑了过去,开门来正是杨开泰的轿子。
未等进屋,赵花堂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为杨开泰诊脉,却见杨开泰好整无暇的从轿子里跳了出来,似乎刚刚睡醒,口中说道:“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又常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一下身子。这番样子,哪里还有毒侵肺腑病入膏肓之态。
赵花堂一把抓过杨开泰的手臂,就在门口为其诊脉,口中喃喃道:“奇怪,奇怪。”却也不知他说的奇怪什么?
赵花堂给了四名轿夫每人一两银子的赏钱,四人伸手接过,急忙连连道谢。天色已晚,赵花堂没有挽留他们歇脚,以免天色更黑行路困难,四名轿夫又不断道谢,欣然回去复命。
杨开泰等人刚刚步入正堂,赵花堂便避退左右对杨开泰问道:“你的毒已经全部解了,你可知是谁给你的解药,解药可否还有?”
杨开泰回想起那个倔强的少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毕竟没有看错那个少年,杨开泰心中既欣慰又感哀伤,沉声说道:“解药还有。我自然也记得是谁给我的解药,他有一双很亮眸子。”
赵花堂问道:“他人呢?”
杨开泰黯然道:“他已经死了?因为他既要救我,却又不想说出为何下毒害我?其实,他若实情早早说明,我又,又何必知道呢?”
赵花堂伸手说道:“你把解药拿来给我吧。”
杨开泰也不问原因直接将解药递了过去,赵花堂伸手接过,随口笑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说出来,只因说来奇怪,那齐娅小姐跟你中的竟是一样的毒。”
杨开泰笑道:“哦?那幸好你事先未说出去,不然我那弟弟救人心切,已经拿着解药直奔那齐娅小姐府上了,你怕是看不到这个解药了。”阿云站在一旁,脸已经红到了脖子。
赵花堂道:“那齐娅小姐已经用不上解药了。”
阿云颤声道:“我中午还见过那齐娅,那时她尚能活动,难道此时......”
赵花堂笑着接过话来:“此时她已经好了。”阿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开泰失笑道:“难怪别人称呼你为‘气死阎王’赵大夫,手段果然了得。”
赵花堂拿着解药不断看来看去,口中惊喜般的说道:“妙,妙,果然妙不可言。”他向杨开泰问道“你服用后是否感觉身体热的厉害?”
杨开泰点头承认。赵花堂继续说道:“催命梵花之毒,中毒者不可提气运动,更不能妄动真气,最好是慢慢调养,便可消除。而这个解药的作用确是破后而立,它将你的身体用一层冷气紧紧包住,药性又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这样虽然可以消除催命梵花之毒,身体里的经脉却也被冲的七零落,还好你常年练武,自有根基,不然只怕虽解了梵花之毒,却丧生解药之手。”说道这里赵花堂不由哈哈大笑道“不过你也算因祸得福,待你痊愈以后,经脉也会更强一些,功力必然有所增益呀。”
杨开泰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中毒,也不要这样的增益。”
赵花堂笑道:“用命来换这种增益确实不值得,不是所有人都能死后而生的,那齐娅小姐只怕用这种方式解毒就熬不过的。”
杨开泰道:“那齐娅小姐既然遇到了赵大夫,自然不用吃这样的苦,可惜我没有熬到来府上的时间就不得不吃解药了。”
赵花堂正色道:“幸好你吃了解药,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医治,只有慢慢调理。”
杨开泰道:“若是这样,你又如何救治的那齐娅小姐呢?”
赵花堂道:“你以为是我救得她?实不相瞒,她并不是我救得,换句话说,即使没有我她也会没事的。”他望着杨开泰皱眉道:“我本来还奇怪,其实她坚持吃我的药,日子长一点也会好的,为何偏会这么快就解毒了呢?莫不是她不敢服用这个解药?”
阿云失声道:“不会的,我和她从小长到大,她心地善良,不可能会是她?她又有什么理由害索大哥呢?”他话虽这样说,但自己却也没有底气。
“哦,既然是这样,那你们为何要跟他抢大夫呢?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藏身之处的?”赵花堂问道。
阿云道:“我们自己派人打听出来的,打听的过程并不复杂,看来你隐藏的并不高妙。”
赵花堂正色道:“我既然不想被人发现,所以去住客栈,又怎么会不隐蔽一点呢?你们可以轻易的找到我,只怕是因为早就有人跟踪我的行踪了。”
阿云不知如何答话。
赵花堂望着杨开泰,又继续说道,“他手臂上的伤怎么来的?我不妨告诉你,那是他自己划伤的,因为他找我时,我并没有在华堂居,所以他就自作聪明,想划开伤口逼毒。可惜毒没有逼出来,他的人却再也站不起来了。这样的毒怎么会那么好解?”在手臂上划伤口放毒的并不是只有杨开泰,大多用剑的高手都会这样做的,因为手上若有了伤口,用剑时触动伤口,不免会疼痛分神,高手之间过招,这短暂的分神却是足以致命的。
阿云尚未答话,杨开泰已经将话接了过来,说道:“我也相信不是那齐娅,因为她若不服下这个毒药,此事本就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她若是幕后害我之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依我看下毒之人未必是她,但却有可能出自尼堪外兰的府上,不然他怎么能无声无息的给那齐娅小姐解毒呢?”
阿云道:“你是说下毒之人有可能就在尼堪城主的府上?”
杨开泰道:“不光解毒,那齐娅小姐若是一直都没有离开府上,下毒不也只能在这府上么?”
阿云急道:“若是这样,那齐娅现在不是很危险?”
杨开泰笑道:“幕后之人既然想让我们怀疑她,她又怎么会危险呢?若是我们现在着急找出这幕后之人,只怕她才会危险呢。”
阿云道:“可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若是他生出害那齐娅的心思,可怎么呢?”
赵花堂道:“若是他真的想害那齐娅又何必为其解毒?再说是否另有其人也不好说的很。”
阿云怒道:“你什么意思?”
赵花堂道:“便是这字面上的意思!”
阿云刚要发火,就被阿台给一把拉住,只得站在一旁,恶狠狠的看着赵花堂。
外面忽然传出了轻微的声音,阿台耳目惊人,飞身而出,一把抓住了门口之人的手腕,那人正是冰月。
赵花堂等人走了出来,冰月见到赵花堂立刻怯生生的说道:“大骨汤已经熬好了,我想来通知您,不曾想竟被这人给抓在了手里。”
阿台放开了手陪笑道:“原来是赵先生家的下人,倒是我大惊小怪了。还请姑娘莫怪。”
冰月揉了揉被握得通红的手腕,也不答话,心中郁闷极了,这运气也真是够差的,今天一天已经受两次小伤了,莫不是跟这个新老爷五行相克,怎么一到这里就要受苦呢?
赵花堂道:“大骨汤有强健筋骨的功效,你手上有伤,这本就是为你熬的,你自己去厨房取来喝了便是。”
冰月眼睛不由红红的,感激道:“老爷,想不到您还想着我,我一定不会对不起您的。”
赵花堂正色道:“我晚上刚刚定的家规,想不到你这监督之人,竟在我眼前犯了。”
冰月笑道:“赵大夫,我愿意被罚一日的工钱。”
赵花堂笑道:“这回称呼对了。罚工钱倒也不必,你下次记着也就是了。你另外叫厨房准备一点吃食,新来的三位应该还没吃饭呢。”新来的明明有四个人,阿台、杨开泰、野猪皮、阿云一起来的,可赵花堂却说三个人,难道是他看错了。
冰月道:“是,我这就去准备。”
赵花堂道:“我原本准备的药食,这里已经没有病人需要吃了,你一会也拿上来。”他用手指了指阿云说道:“就交给他,让他给那齐娅小姐送过去,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总不能浪费的。”
冰月点头称是,按赵花堂的吩咐下去了,很快将装有药食的饭盒拿了上来。
赵花堂看着阿云笑道:“那齐娅小姐若是喝了这药食,身体必然好的快一些,就劳烦你过去送一下吧。”
阿云这回已经明白为何是三位还没吃饭了。可是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的接过了饭盒,并向赵花堂致谢道:“感谢先生,我这就动身去了。”说完转身跑了出去,上马离开了,此时天已经黑了,还好月光还算明亮,倒也看的清路。
望着阿云离去的背影,阿台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懂呢?可那齐娅总归是要做李成梁小妾的。”他看向野猪皮问道:“那齐娅其实也是一个好孩子,只是不知道你那义父人品怎么样?可还配得上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