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谧因未料到望子笙会将她径直拽出来,惊慌之际,与其直接打了个照面。
蔺茵雪迅速将望子笙推开。尹谧惊魂未定,慌忙埋下头。
成聊与望子笙同脸惊呼:“你......”
沅泊不明所以,不就一女子,二人何至于惊讶至此,摇头冷笑。
“呵呵。”蔺茵雪笑道,“这是我远房的一个妹妹。瑟瑟,快见过几位公子......”
尹谧在心中暗骂。挤出笑容,抬头道:“成公子,望公子,沅公子。”
成聊:“......”
望子笙躬身,道:“尹姑娘。”
沅泊颦眉,道:“不过初见,你怎知是尹姑娘?”
......
蔺茵雪向成聊使眼色,成聊忙躬身,道:“尹姑娘。先前我们见过。对吧,子笙?”
望子笙忙点头,道:“见过,见过。”
尹谧也道:“见过。”
沅泊亦躬身:“尹姑娘。”
成聊笑道:“姑娘今日格外动人。我与子笙方才失礼了,姑娘莫上心。”
尹谧假笑道:“无碍。”
沅泊冷眉。
蔺茵雪笑道:“我与妹妹还未用晚膳,成聊哥哥要拉住我们说到几时?”
“哦~”望子笙恍然大悟道,“那你们快进去罢!”
成聊笑道:“是我思虑不周,那我等就不打扰你们了。改日再独自宴请尹妹妹。”
三人拜别蔺茵雪和尹谧,走出好远些,沅泊看向望子笙,道:“你可是瞧上那女子了?”
望子笙慌道:“兄长何出此言!”
沅泊冷笑道:“方才你瞧见她的脸,便顿时慌了手脚。你成聊兄不过是震惊,你不止是震惊,还有几分羞愧。”
沅泊虽成日不勾言笑,但对察言观色却是不在话下。
成聊在一旁算是听明白了,联想今日传闻。想必那在添香斋的姑娘便是那日着男装的小厮。难怪望子笙今夜嘴如死鸭子般的不愿透露,这事儿委实有些失颜面。
望子笙道:“不过先前有些过节,今日不期而遇,有些意外,意外......”
沅泊摇头,道:“既如此,日后长些记性。专于学业,若再有下次,你便自求多福!”
望子笙着实委屈,但又不敢还嘴。
沅泊传来马车,扬长而去。
成聊望着远去的马车,又转头瞧着望子笙,笑道:“今日添香斋那姑娘便是雪儿的妹妹瑟瑟吧!”
“你怎知?!”望子笙的震惊坐实了成聊的揣测。
成聊笑道:“我本不知,今日见你撞见那姑娘的模样,我便一知半解了。”
......
成聊又道:“你莫非真倾心于她?”
望子笙僵笑道:“未曾!”
“那你为何成日朝添香斋跑?”
“我父亲与母亲素日能少唠叨我几句,我何至于?”
“那为何你父亲偏偏撞见你二人于一屋?”
“唉。那日她用水浇了我的脚,飞花又胜了我。我有些气不过,想着让他吃些苦,便每日叫他在我屋里站着伺候我罢了。”
“你那时可知她是女子?”
“天地良心!那时我若知其是女子。我断不会让其独自来服侍。我以为大家都是男人,甚至当着其面干了不少举止不雅之事......”
“比如?”
“......”
比如腿放在凳子上吃东西,张着腿睡觉......
另一旁,蔺茵雪和尹谧已于琳琅上座。
蔺茵雪道:“我瞧你近日都消瘦了,今日一定要多吃些补补。”
尹谧心头涌起一股暖意,笑道:“我平日吃可多了,兄弟们都唤我尹大碗。”
二人都笑了起来,互相夹菜。
蔺茵雪道:“往日未寻到好的契机问你,尹姨之事,到底是何原委?”
尹谧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蔺茵雪也叹道:“可真如坊间传的那样?”
尹谧摇摇头。
蔺茵雪又问道:“那尹姨休夫,可真?”
尹谧点点头。
要说其中原委,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
十五年前,淮水县的濮大公子还是一气宇不凡的翩翩公子,而永显的尹冰清也是名冠一时的绝代佳人。两县相隔不过二十多里,才子与佳人自然注定会相遇。
上元佳节,在两县之间的戏台,一人在台下看戏,一人在台上唱戏。看戏之人赞叹这唱戏之人婉转柔情,唱戏之人暗衬台下这看戏之人公子世无双。二人就这般,秋波往来,情丝暗结。戏罢,二人相互打听,原来对方竟是久仰大名的才子与佳人,便顿觉这世上只对方才能与自己相衬。
匆匆一面后,濮公子便回家求父亲为自己提亲。既是有名的大才女,濮父自然欢喜,便率媒婆,亲自登门。一时间,才子佳人,佳偶天成,风光一时。婚后,二人倒也恩爱,不过一年,濮夫人便产下一女。直至其女五岁那年,祸从天降。
一赌坊的坊主找上了门,说濮闻在其赌坊欠下巨额赌债,天才一下塌了下来。
这濮大公子自幼便无拘无束,喜好新鲜。跟尹氏成亲后远非其想象中那般珠联璧合。尹氏自幼便被家中娇宠,自然习惯了万事以其为中心,而濮闻无奈心思从来粗枝大叶。久而久之,热情退却后,掩藏下的矛盾亦浮出水面,因此争吵不断。每逢争吵,濮闻便会出门寻乐以此消去心中不悦,适逢与其好友去过几次赌坊,未曾想至此迷恋上了赌博,一发不可收拾。
事已大白,濮闻自是万般忏悔,哭着求尹氏定要救其于水火。尹氏心软,念其乃初犯,虽素日争吵不断,对其情愫未变,便原谅了他。无奈赌债拖欠已久,利滚利数目庞大,只得变卖其陪嫁嫁妆先填上一部分,余下的部分再慢慢还。夫妻二人原就在淮水县开画舫,素日为人写字作画谋生。现收入若要还债,便远远不够,因此濮闻便于县内开设了私塾,二人夫妻同心协力,一时日子还不算太苦。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尹冰清原觉经此一遭,其夫妇二人必是芙蓉并蒂。
一年后的一日,尹冰清受邀为当地陈员外夫人作画像,临去时将刚满六岁的濮谧儿交与濮闻照料。正逢濮谧寒感染风寒,需人时常于床边察看。濮闻侵晨至其女床边,见其熟睡安详,便觉其无甚大碍,便至前厅吃茶。
后因着实百无聊赖,便约其好友至家寻点乐子。其好友领了二、三人便奔赴其家,思衬今日嫂子外出,难得清闲,便说服濮闻于家中掷骰子玩。濮闻思索,在家与好友不过玩玩,小赌怡情,便应承了。四人于家中赌的是兴致高昂,忘乎所以。
夜里,尹冰清归至家中,见濮闻点烛于书房,未起任何疑心。便前去濮谧浛房中察看,这一看才不得了。幸得尹冰清睡前察看,濮谧儿被被子捂住,几近窒息!又探其额头,已经烧得不省人事。尹冰清大怒,唤来濮闻,问其缘由!未料濮闻因午间玩的太尽兴,以全然将其女抛诸脑后,至尹冰清归家都未想起。
尹冰清因此问其白日于何处,作甚。其支支吾吾,囫囵不清。尹冰清唤来厨娘,问清其午间所做之事,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尹冰清连夜抱着濮谧儿去寻医,才所幸捡回了一条命。
尹冰清自己都未想到,自己清高一世,自以为是金玉良缘,未曾想会演变至如今。而濮闻此次并未觉自己错的离谱,自己并未大赌,只不过是遗忘了谧儿而已。二人因此又争执不休。濮闻见尹冰清态度强硬,将自己打回死牢。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干脆不见踪迹,让尹冰清瞧瞧何为真正的赌博。
曾经种种全都付诸东流,尹冰清已流干了眼泪。事已至此,自己已束手无策,只得另寻出路。
尹冰清回到濮宅,寻其公婆为自己做主。无奈濮县令公务缠身,未能抽身周旋。尹冰清只得向其婆婆诉苦,只愿其婆婆能警醒其夫,回头是岸。濮夫人听后立刻派人将濮闻捉回府中,问其缘由,欲责令改正。
然濮闻觉其乃是受屈之人,在其母跟前声泪俱下,颠倒黑白,故作可怜。比起儿媳,儿子至小便是心肝儿,如今受如此委屈,濮夫人又岂能公正!对其子怜惜万分,对尹氏厌恶。因此尹冰清在其跟前说什么其都充耳不闻。
濮闻有了母亲做靠山,其赌瘾更甚,愈赌愈大,债愈滚愈多。尹冰清一人操持家中,还要在外谋财,实在力不从心,便把濮谧儿送至濮家寄养。自己只得没日没夜的赚钱还债。濮父与濮母因债额过大,亦爱莫能助。
自古女子都是夫君的附属品,嫁夫随夫。无论夫君如何不济,都必须忍气吞声。尹冰清也曾是这样认为,直至家中颗粒无存。长久疲惫不堪的身躯和心淹没掉了最后一丝感情。尹冰清眼中的光熄灭了。其他女人不敢做的事情,她为何不敢做?
尹冰清回到尹家,休养生息后,便从濮家将濮谧儿接到了尹家寄养。再回到了淮水县,一纸休书,扔到了淮水县的公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