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乞巧已至,各家各户都挂满了彩绣,彩色各异的灯笼沿着屋檐排开,街上种类各异的小摊亦成排而开,品种繁多,好不热闹。
各家的公子小姐们也都着了新衣,束起流光发冠,别上摇曳步摇,纷至朝月桥踏去。京都各大酒楼亦是张灯结彩,灯红酒绿。
添香斋作为茶斋,夜里最是门客冷清。乞巧一年一度,掌柜的便遣了斋中众小厮出去瞧瞧热闹,只留自己守店。尹谧因应允了蔺茵雪会陪同其前往,便婉拒了小林与小曾等的邀约,假口说要去其亲戚家食饭,一早便溜了。
因知尹谧定无任何首饰,蔺茵雪便将其所有的首饰都带上了。
“茵姐姐,我随意穿穿。勿须如此大费周折。”尹谧端坐在蔺茵雪的马车里,被其贴身丫鬟云鸢摆弄头发。
蔺茵雪道:“那可不行。你我姐妹首次一齐过乞巧。岂能随便对付?”
尹谧道:“就算打扮得再脱俗,不都会蒙上面巾,根本瞧不出谁是谁。”
蔺茵雪道:“话虽如此,但若是命中注定之人,隔着面纱也会相遇的。”
尹谧道:“可是他们亦会戴面具......”
蔺茵雪道:“好啦,你就依我这回。我都不怕你艳压于我,你怕甚?拿不准今夜巧遇心上人呢?”
尹谧喃喃道:“我只恐回去时换回去太过繁琐......”
心上人?尹谧思衬,想是比被旁人认出更难。
半柱香过后,云鸢道:“好了,小姐。”
蔺茵雪在一旁都有些乏了,闻声登时目光如炬。
“谧儿,你快看看。”蔺茵雪将铜镜递给尹谧。
尹谧拿起来,大惊。镜中人螓首蛾眉,明眸皓齿,竟像是从未见过之人。
尹谧惊叹道:“云鸢可真是巧手!”
蔺茵雪道:“再巧的手也抵不过一副好容颜!”
二人笑了起来,带上面纱,下车去。
尹谧平日便很少出门,未曾想京都年轻公子与小姐们竟浩如烟海,月桥四周更是摩肩接踵。尹谧随着蔺茵雪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路过男子面上光怪陆离的面具。若非极亲近之人,想是很难估出面具下是何人。
“谧儿,你爷爷可回去了?”蔺茵雪拉着尹谧问道。
“应是回去了。”尹谧答道,“我母亲近些日子可还安好?”
“尹姨?”蔺茵雪道,“素日里与我母亲为伴,瞧上去极平和,倒不似你那日说的那般。”
尹谧摇头,道:“那不过是于人前罢了。”
蔺茵雪道:“亦或是看开了些。”
尹谧叹气,道:“但愿吧。”
蔺茵雪道:“我近几日忙着背诗,与她见的少,都是听母亲讲的。”
“谧儿,来看这个。”蔺茵雪双眼一亮,拉着尹谧往一摊行去。
是一极平常小摊上,只摊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小锦囊。
小贩笑吟吟道:“二位小姐真是别具慧眼,一眼便瞧见了我这有情囊!”
尹谧与蔺茵雪同讶异道:“有情囊?”
“是了。”小贩笑道,“这里所有的锦囊里皆有一佩,这边是男子的,这边是女子的。其中一对木佩分别藏于男子锦囊与女子锦囊之中,其余皆为玉佩。人海茫茫,若拿到木佩二人,方为天定有情之人。”
尹谧笑道:“如此玄乎?”
小贩道:“小姐莫不信!我这有情囊历经京都乞巧节数十年,从未不灵验。拿到木佩的有情人皆已去过月老祠还愿了。”
尹谧面纱下尽是不屑。
蔺茵雪倒极当真,将女子那边的有情囊细细端详了一番,道:“我好似听过,这乞巧节的有情囊着实很准。”说罢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贩。
小贩笑道:“这位小姐一听便是常居于京都。每囊只七十文,二位小姐请随意挑选!”
蔺茵雪挑了一芙蓉锦囊,硬拉着尹谧挑选。尹谧无奈,便随手挑了最素的云纹锦囊。
小贩将钱找与蔺茵雪,笑呵呵道:“愿二位小姐早日寻得有情郎。”
二人朝小贩道谢,手挽着手离去。
蔺茵雪把玩着手中的锦囊,道:“谧儿,你可有倾心之人?”
“未有......”尹谧一怔,“那姐姐可有?”
蔺茵雪笑道:“现下未有。但我有想过,日后我的郎君定要英勇神武、学识渊博!”
蔺茵雪眼中洒满点点星光,尹谧笑道:“姐姐生的绝代,才识过人,日后定能如愿以偿,觅得如意郎君。”
蔺茵雪笑道:“我亦是这般想的,若非我所真心中意之人,我便一生不嫁。”
尹谧笑道:“若是姐姐终生不嫁,那谧儿便陪姐姐一起。”
两人笑了起来,又去其余小摊逛了些稀奇。京都东西比小县城里都精致太多,尹谧瞧得的近眼花,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雪儿?”二人正于一折扇小摊瞧玩,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喊。
蔺茵雪与尹谧定睛一看,五位翩翩公子正立于不远出,向她们望来。蔺茵雪一瞧其中戴孔雀面具与白鹤面具二人,便知是何人。拉着尹谧快步走了过去。
蔺茵雪道:“你们这么早便来了?”
戴白鹤面具男子道:“姨母话你一早便出了们,我倒以为你会来的早些。”
蔺茵雪将尹谧拉至身旁道:“瞧,我带谁一同来了?”
戴孔雀面具男子凑近瞧了好一阵,踌躇道:“可是瑟瑟?”
因蒙着面纱,众人能瞧见的只一双清莹透彻似桃花的眼睛。
二人一讲话,尹谧方才听出来是蔺元凯与蔺元琪。
尹谧行礼道:“二位哥哥别来无恙。”
一戴狐狸面具,红衣似火的男子凑近道:“竟是尹姑娘?!”
尹谧笑道:“望公子亦别来无恙。”
尹谧抬眼扫了其余二男子,想必那戴兔面具,着白裳红边点缀的便是成聊,而其身旁那紫莽面具,着淡紫云锦刺绣的便是沅泊。
蔺茵雪道:“我来猜猜,这兔子面具下定是成聊哥哥吧。”
成聊道:“你怎地一眼便猜出来了?”
蔺茵雪抿笑,道:“这兔子与你再相似不过了。”
说罢便朝沅泊行礼道:“沅公子,小女子失礼了。”
沅泊道:“无妨。”
尹谧随着蔺茵雪向沅泊行礼。
成聊瞟道蔺茵雪手中的锦囊道:“我道只子笙这般迷信,你们竟也买了这情人囊?”
蔺茵雪忙将情人囊收了起来,笑道:“买着玩玩罢了。”
成聊道:“既遇着了,我等便一齐去连理树处吧。”
尹谧跟随于众人身后,道:“连理树?”
望子笙回头解释道:“这亦是京都乞巧节一大习俗,连理树于月老祠内。乞巧节时,城中男女都将去捆上一姻缘带,以祈求一段良缘。”
尹谧会意,不过是寻常习俗。
蔺茵雪道:“这姻缘带听说一男一女便为一双,每一双都与其他的不同。若是拿到一双的男女便是月老牵线,天作之合。”
尹谧道:“那可有促成之人?”
蔺元琪笑道:“大家不过凑个热闹,时而久之便将此事遗忘,无人来查。”
成聊笑道:“你我皆为俗人,俗人只需遵循俗礼,不需知其结果。”
众人皆笑了起来,此话并全无道理。
这边,因尹冰清从未瞧见过京都乞巧节的空前盛况,蔺华便带着尹冰清出来瞧瞧热闹。
尹冰清虽面上说着要去瞧热闹,实则猜想这般热闹之处,若尹谧在京都,她那好新鲜的性子,又岂会错过。
蔺华瞧着来往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禁感叹道:“想当年,你我亦是这般风华正茂。只如今年华逝去,我俩如今已是徐娘半老了。”
尹冰清笑道:“虽是如此,我俩仍是风韵犹存,不输半分。”
二人皆笑了起来。
蔺华道:“这乞巧节除了飞花赛,去那月老祠连理树系带子亦为一习俗。我带你去瞧瞧。”
二人方踏入月老祠,行至月老跟前跪拜。尹谧一行人便分别从左右侧殿携姻缘带,迈了出来。
望子笙问道:“你等的姻缘带是何颜色?”
原来这姻缘带需男女分作两拨买,且每人拿到手都是随意的,不允特地要一种色。
众人将姻缘带呈出来。
尹谧:“.......“
旁人颜色皆不同,唯独其于沅泊手中的颜色一致。
蔺元琪打趣道:“瑟瑟竟与沅公子一色!可真乃缘分呀!”
尹谧只得讪讪笑一声。
成聊正欲说些什么,沅泊冷言打断道:“系吧。”
沅公子发话,众人相视一眼,只得将喉中的话吞了回去。
一众人系好姻缘带,亦不敢再提半句,便朝月桥飞花擂台行去。前脚方踏出门,蔺华与尹冰清便行至连理树跟前。
尹冰清瞧着一树五彩斑斓的带子道:“雪儿亦是到了许人家的年纪,你心中可做好打算?”
蔺华点头:“有瞧了几户人家,还未让她知晓。若是乞巧她未夺得花主,到时再讲与她知。”
尹冰清道:“她可已有心仪之人?”
蔺华道:“你这一提,我倒觉着她成日与她二位哥哥厮混,此事未必。”
尹冰清掩嘴笑道:“如此说来,恐是不需你费心,便能觅得如意女婿。”
蔺华亦笑道:“你甭尽打趣我,若是谧儿日后不从那指腹为婚,你又将如何应对?”
尹冰清道:“那便是他濮氏需忧心之事,与我何干?”
二人说笑着亦朝月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