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后背。

女生身体一僵，转了头，随后额头传来温热的触感，带着麻麻的感觉。

夜暮渊试了温度，又伸手摸向自己的额头，松了口气：“没发烧。”

“夜暮渊……”

他听到女孩的声音，语音间没什么力气，乍听像是在撒娇般。

他低头，对向她的视线，女孩眼中有些迷茫，有些惊讶，一双眼睛很大，很透亮，却印不出她心底的真实。

苏幕遮晃神，他弯着腰，刚刚摸了她额头。这么暧昧的动作……两人此时靠的有些近，她能看清他脸颊上有个很小的痣，很好看。

苏幕遮回过神，从桌子上直起上身，稍稍避开。

“你在……干什么？”

夜暮渊注意到她的动作，后退了一步，坐回自己的位子。

“我在试试自己有没有发烧。”

他表情很镇定，却没看她。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同学走进教室，四周闹哄哄起来。

苏幕遮只好低头，又发现，肚子没那么痛了。可她心里有些乱。

催作业，敲她的桌子，测发烧，摸她的额头。

夜暮渊，是我多想，还是你有心？

只是这样猜下去，真的很没意思。

她闷着头，起身去倒开水。

窗边的风儿吹着，白纸在桌上滑着，打了个卷儿，落在地下。

苏幕遮回来的时候，一切如常，只是桌上的纸有几分皱，是她趴在桌子上时弄的吧，她想。

她把纸收了进去，准备上课。

夜蔷梦昨天感染水痘，已经回家了。所以，这几天她一个人走。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遇到了乔白。两人便一起用餐。

她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吃完包心菜。

乔白问她怎么了，苏幕遮转了话题，没多说。

两人一起走向教学楼，乔白在二楼，苏幕遮在四楼。

两人告别后，乔白看着她上楼，女生穿着白色上衣，黑色裤子，露出细长的小腿，扎着的马尾一跳一跳。

她走到三楼，靠着扶手，又和他招了招手，才离开。

乔白对她笑，看着女生的身影彻底消失。他转头，走到教室，门口面前站了两个其他班的女生。

“是你？”他稍稍惊讶。

其中一个女生散着长发，眼中带了几分兴味。另一个偏圆脸，点头，看向他，单刀直入。

“我喜欢你。”

四楼。

苏幕遮回到教室，坐到位子上。

她周围都没有人回来，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苏幕遮没太在意，开始整理桌子，她将不用的书放到抽屉里，放了大半，却塞不进去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里面。

她将书放回桌面，伸手去摸，指尖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

是恶作剧吗？她下意识想到。

苏幕遮捏住一角，向外抽出，入目一个红色包装，拖带出一个塑料袋。

是一包红糖。

所以她刚刚是恰巧戳到了包装的边角，虚惊一场……

不过，这包红糖是哪来的。这个塑料袋一看就是学校小卖部的，总不会是哪个女生放错了地方吧？

额头上突然有什么在触碰般，苏幕遮想起了上午的事。她缓缓转头，左侧的桌子上很整洁，只有一本摊开的书，书上的字沉稳有力，字如其人。

如果……如果不是放错的话，那这个人只会是他吧……

她捏紧了手里的红糖，垂了眼帘，心里涌起酸涩的感觉。

那个念头在疯狂的滋生，宣示着它的正确，袭卷了她的想法。

这是不是就可以印证了，她没想错，他也……

苏幕遮像是被什么蛊惑般，伸出手放在了他的桌子上，当触碰到冰凉的桌面后，她受惊了般收回来。

心稍稍加速，待缓了一会，她想起刚才自己的动作后，又感受到了一种羞耻感……

她刚刚是在干什么？

苏幕遮转头四处看了下，所幸没人注意。

“夜暮渊，苏幕遮，夜暮渊……”她底默念了几遍这两个名字，“倒是挺对称的。”

苏幕遮眼底染了几分笑色，他也喜欢她……

她的食指在包装上滑动着，一阵刺痛感突然传来。

苏幕遮吃痛地松了手，红糖落在地上，发出深重的响声。

“啪嗒。”

班里少数几个人看了过来。

她连忙低下身，做贼般用身子挡着，把红糖塞进书包里。

苏幕遮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她提笔，找了一会，翻出上午的白纸，在背面写着：“苏幕遮VS夜暮渊。”

她看着，耳尖有些红。这次，她一定要问清楚了，苏幕遮暗下决心。

人开始慢慢多起来，直到她的同桌回来，午休铃都响了，左边的人位子依旧空着。

她强撑着眼，等了一个中午。由一开始激动兴奋，到后来心慌麻乱，最后，苏幕遮忍不住开始怀疑退缩。

恋爱，似乎离她很近，却应很远。她真的要说明吗？万一，万一他没那么多心思呢？

苏幕遮不停地在题目空隙中画着小圆圈，她既渴望着拨开那层迷雾，又害怕着那之后的走向。

她心底有几分折磨，身旁的位子始终空着。

距离下课只剩五分钟时，夜幕渊才进来。他坐到位子上时，四周骤然多了紧迫感，看得出，他心情很不好。

苏幕遮的瞌睡全跑，被惊的。她忍不住怀疑，这个时候问，他要是生气了，会不会打她？

他实在过于有气场，不是熊一般的凶残，而是狮子般的冷狠。

看得出，他在克制自己。

谁没事去惹的他，偏偏挑这种时候。她叹息。

苏幕遮狠了狠心，将早写好的纸条递给他。

“请问，红糖是你送的吗？”你是喜欢我吗？后面这句，她怎么也写不下去。

她留了条后路，不至于错认后太尴尬。

夜暮渊接过，看了眼她。

那个眼神，很怪异，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苏幕遮明显感觉到，身旁人，看完后，更加不开心了。

纸条被丢回来。

“嗯。”简短的一字。

随后，他趴在桌子上，闭了眼。

嗯……苏幕遮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真的得到这个回答后，她却反倒波澜不惊。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身旁人浑身散着“我不爽别来烦我”的气息，她犹豫了很久，最终缩回了手。

苏幕遮揉着那个纸团，越揉越小，然后用一张餐巾纸包着纸团，扔到塑料袋里。

那刻，她感觉有些讽刺。可能是因为他的平淡，也可能是自己的懦弱……

那周剩下的时间，她一直没机会再和他说话。

夜暮渊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全班都在猜测着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没人能得出结论。

气氛莫名冷的很，大家都暗暗骂着那个惹了他的人。苏幕遮心情低落，上课时时分了神。

不过，周五去奶茶店时，她瞬间快乐起来。

界世告诉她，七两要到无光市开演唱会，而且是国庆期间。

就在下周！

当天晚上，她等到零点，不舍眨一下眼，可就算这样，她也没抢到票。

第二天，苏幕遮一脸失望地来到奶茶店，她比以往提前了一个小时，因为她难过的失眠了。

这个点并没有多少人，她推开门。

“抱歉了，我以为你知道，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女人稍稍冰冷的声音传来，她在打电话，看到苏幕遮进来后，她立刻挂了。

苏幕遮站在原地，暗暗怪自己莽撞。

反倒是界世一脸淡然，笑着让她进来。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提起刚才的事。

过了一会，界世准备离开，走之前她问苏幕遮有没有抢到门票，苏幕遮诚实的摇头。

界世准备将自己的票给她，苏幕遮连忙拒绝。

“别浪费了。反正，我也去不了了。”界世笑的风轻云淡。

苏幕遮感觉她的话有些奇怪，可界世没给她询问的机会，挥着手，离开了。

她只好接受，把钱转了过去。

她记得，她曾问过女人界世是不是她的真名，女人只说从她记事起，便听见有人这么喊。

那时，一个顾客进来了，两人的对话便到此结束。

周日中午返校，苏幕遮和乔白一起走向车站。

乔白的神色有些怪异，时不时看向她。

“乔白，到底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其实这个周末乔白都在有意避着她，她装着没注意罢了。

“常伤云她……”乔白顿了顿，“她是不是你之前的朋友？”

苏幕遮一愣：“我们高一同班，不过高二文理分科选的不一样。”

“你认识她吗？”她又问道。

“有些面熟，之前你们不是常一起走嘛。”他低头。

苏幕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应了声：“对。”

乔白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和女生说。他看向她，女生扎起的头发有些长，衬得她很乖巧，他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从前的她，活泼好动，而现在，她乖的像是没有情绪一般。

乔白想起，他的梦里，总是出现那个蹲在树下的女孩，她抱着膝盖哭，红着平日里狡黠的眼睛，对他说：“乔白，我想离开这里……”

他说：“好，我陪你。”

然后他背着她，走在雪地，血染了雪。

他从回忆里出来，心里有几分难过：“幕遮，你还记得小时候的想法吗？”

他们小时候总喜欢幻想着长大后的事，一想就是一天。

苏幕遮想起有段时间，她听了英雄的事迹后，总想着自己是英雄，于是四处帮忙，打碎了鸡蛋，浇死了花朵，非让乔白装老人，一遍一遍拉着他过马路。

当时觉得自己厉害极了。

“大概，就是变成幻想中的人吧。”她笑了。

乔白看着她，明白她想的是以前的趣事，也道：“是啊，你有天迷上了周润发，非披个黑色塑料袋，让我做你小弟。”

她想起了，她还逼他叫大哥。

“有吗，我不太记得了。”她装着糊涂。

“你第二天也是这么说的。”乔白忍不住笑。

苏幕遮被戳穿，也不心虚，跟着笑起来。

有一个能和你回忆美好的朋友，是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