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尤其是研究生们的寒假，大概是所有学生中最悠游自在的时光了。可是没过几天舒服日子，她就接到培训机构的电话称她被录取了，让她择日去上课。

易晴之前从未上过课，机构也担心她的首堂课会不会成功，索性给她安排了一个初一的学生。她怀着忐忑，在家熟悉教材，查找资料。到了上课的日子，她在衣柜翻找，竟没发现一件适合工作的服装，心里焦急，嗔怪自己买不少，却没几件适合正式场合的衣服。没奈何，只好套了件老式的黑衣棉袄出了门。

到了机构，学管人员热情地把她带到一间小隔间，原来这儿全是顶小的房间，里面传来阵阵讲课声。她有种压抑感，也有种廉价感，但随即看到自己的学生后，这些就消失了。易晴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虽然面上不知为什么有些憔悴，但不妨碍她是好看的。穿着蓝色的校服，两只大眼睛悄悄地打量易晴。

学管道：“易老师，这是您的学生，叫何小晴。你们先上课，我等下过来问问情况。”

她出去后，易晴噗嗤下笑了道：“你好呀，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女孩摇了摇头。易晴：“我叫易晴，也有个晴字。你呢，是小晴，是不是很像我妹妹？”

小女孩不好意思地轻轻笑了。易晴又道：“我们是第一次课，不太了解你的情况。你有没有自己想听的内容呢？”

小晴道：“我不知道…我就是英语不太好。”

易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你的单词记了吗？”

小晴：“记了啊，我每天都在记，可是…我的听写情况一般，我妈总说我笨。”

易晴：“这个单词嘛，可不是一下就能记住的，要循序渐进，能懂什么是循序渐进吗？意思是说…”

专注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过了一个小时，学管敲门进来示意易晴先休息一下。易晴起身到走廊接了杯水，边喝边打量着这个地方。正出神，谢映莲也从一个小隔间出来，她看到易晴惊喜地喊出来：“哎呀，你也在啊！”

易晴也很意外道：“咦？太巧了吧，你也是这个点上课？”

谢映莲：“对啊，你看到唯平了吗？她来了吗？”

易晴：“我不知道，等下发消息问问。我们真是，放了假就不知东南西北了，也没互相问问。”

谢映莲：“可不是？我还是从家赶过来的呢，回到家就在做劳工，早忘记这些了。”

易晴：“你在家很忙吗？”

谢映莲：“忙得很！做不完的事。对了，你接了几个学生？”

易晴：“我刚入这行，接一个都不错了，还几个？”

谢映莲凑近了她，小声道：“你是不知道，假期他们缺人，才不管你有经验没经验，上得怎样，能找到老师就不错了。”

易晴笑道：“那像你这种经验丰富的，怕是很抢手吧？”

谢映莲：“我啊，我都是一天带四个，有时达到了五个。”

易晴：“啊？！这么多，那你岂不是一天连着上8到10个小时？”

谢映莲：“对啊，这样，我下学期学费不愁了，生活费也能顶一两个月吧，就是课时费再高些就好。他们一节课给你多少钱？”

易晴刚准备回答，学管老师出来了，把她叫到了一边，谢映莲知趣地走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学管：“易老师，何小晴对您还是很满意的，麻烦您继续带她啰！她家只给她报了寒假班，开学就不会过来了，这个假期让她多补补吧。”

易晴答应着，回了自己的教室。

这天的课还算顺利，易晴离开时特地去谢映莲的房间看了眼，见她还没下课，只好自己先走了。第二天，不知什么原因，她没撞见谢映莲，在门外等电梯时，偶然看到墙角一个老师在抹眼泪，另一名学管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发生了什么？她心里道。电梯门开了，竟是谢映莲从里面走出来。

谢映莲道：“你就回去了？”

易晴：“拜托，我就只有一个学生，上完不就走了？要不…我留下来听听谢老师的课，学习学习？”

谢映莲：“别！我那三脚猫功夫，怕笑话。这样吧，晚上他也会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易晴：“哪个他？”

谢映莲：“哎呀，还有谁？”

易晴笑道：“好好，晚上你给我地址，我过来。”

谢映莲：“记得叫上向南。”

晚上，易晴在机构附近的一家馆子见到了两人，她赶到时看到张翼在帮谢映莲拆碗筷，小嘴撅起调侃道：“啧啧啧，这两人看着怎么这么像孟光梁鸿啊，莫不是穿越了？”

张翼听到后面上多了几片红晕，嗤嗤笑着不做声，谢映莲不甘示弱道：“等下你的潘安夫君来了，还不知道你眼里容得谁呢！”

易晴故作不睬她，继续盯准了张翼道：“觅得心上人，感觉不错吧？能否给家属透露透露是怎么拿下的啊？”

谢映莲不住地瞪易晴，急道：“什么叫‘拿下’？我又不是猛虎悍将！”

张翼脸涨得更红了，憋得一句话说不出。易晴看他俩一个似脱兔，一个是闷葫芦性格，乐道：“你们啊，真是绝配！”

这时，向南过来了，抽出易晴身边的椅子坐下，他有些局促地理了理衣角，友好地招呼道：“是易晴的同学吧？你们好。”

张翼和谢映莲忙应声答“好”，这回轮到易晴不自然了，她低着头拨弄手里的筷子，谢映莲当然不放过这一绝佳反击机会，她道：“哎哟哟，刚刚是谁嘴像抹了辣油似的，说的话又快又刺啊？”

易晴依然不吱声，向南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我错过了什么吗？”

谢映莲笑道：“你问问她，光会捉弄别人，轮到自己又是这副怂样。”

易晴道：“好好好，几个熟人嘛，确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来，向你们郑重介绍，这就是我男朋友，向南老师，经常听我念叨，不陌生了吧？”继而她又做个手势向向南介绍道：“这两位呢，就是我们寝室新加入情侣队伍的谢映莲，和张翼，也是天天比翼双飞，地上连理，人人称羡…”

谢映莲：“停，停，低调，咋们低调点哈，来，吃菜，菜都快凉了。”

张翼问道：“向南是下班过来的？”

向南：“对，从公司过来。”

张翼：“你们一般什么时候下班？你比我们预计的时间早到很多。”

谢映莲：“人家向南是老板，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张翼笑道：“哦哦，很牛呀！”

向南：“没有没有，都是混饭吃的，打工者。”

谢映莲：“你替易晴打工么？”

易晴差点饭没喷出来，问道：“这也能拐到我身上？”

向南也笑道：“没没，我替家长打工的。”

易晴道：“江老师手底下员工不少，美女也不少呢！”

向南道：“是吗？我怎么没看见。”

谢映莲皱着眉头，朝张翼飞了个眼色道：“瞧瞧，人俩说话都在发糖了。一股子酸味儿啊！”

向南道：“听说你们假期代课去了？”

易晴：“对，我和莲子碰巧在同个机构上课。”

张翼：“给你们多少钱一节课？”

谢映莲：“不高，100块。”

易晴：“啊？！你有100？”

谢映莲：“你不是吗？你的是多少呢？我今天好奇问来着，结果话被打断了。”

易晴有点怕自己说出来丢人了，支吾道：“45…”

几人顿时惊讶了道：“啊？这么低？”

谢映莲：“你是教什么年级的学生？”

易晴：“初一。”

谢映莲：“初一是比较低，哎，我的其实也就初三，听说我这还算最高等啦！”

易晴：“我为什么比你低呢？”

谢映莲：“可能看你以前没教学经验，定级比较低。”

向南：“这也太低了吧，我们机构都高很多。”

张翼：“向南老师是教什么科目的呢？”

向南：“教小提琴，不过我们机构常见的乐器都教，像钢琴，吉他…”

谢映莲：“你们给多少？”

向南：“我们最低都是100吧。”

谢映莲对易晴说道：“看看，人怕入错行啊！不如我们换专业，都去你男友那里教书？”

易晴白了她一眼：“就你这资质？”

她忽然想起了今天站在角落流泪的女老师，问道：“对了，我今天看到一位女老师站在角落哭，身边还有个学管和她说些什么，就是你出电梯时，你看到了么？”

谢映莲：“看到了，那是新来的数学老师。”

易晴：“她为什么哭？”

谢映莲：“哎，听说是有个学生家长非要在旁听她上课，听完后提出大堆批评吧。她年纪轻，脸皮薄，觉得很委屈。关键是，家长后来强烈要求换人，还把机构主管训了一顿，说他们收着高昂的学费，却找些滥竽充数的老师。”

易晴：“可是那位老师恐怕课时费也不怎么样吧？”

谢映莲：“肯定的，一本科小年轻毕业生，能拿多少？”

张翼：“我建议你们，还不如自己带学生，或者上那种大班课，小课给的不多，还挑剔。”

易晴：“是奥，可是我不认识想上课的啊！”

张翼：“你可以向外发宣传广告，或者让自己的亲戚朋友做推荐。对了，你可以多问问向南啊，看他怎么招生的。”

向南：“我们起初确实发了不少小广告，比如站在外面发传单，发公众号，或者把宣传单投到别人家里。”

易晴：“天，真不容易，站在大街上很尴尬吧？没有物业赶你们？”

向南：“一开始很尴尬，没办法啊，后来渐渐也习惯了。熊鹏那小子脸皮倒是厚，天生就是招揽客人的料子，别人一会就和他熟络了。物业倒是没什么，避开他们嘛。”

张翼：“对了，我姐姐的小孩三岁了，正想找老师学琴，可否去你们那上课呢？”

向南：“没问题啊，过来帮你打五折！”

张翼：“来，以茶代酒，先谢过了。”

谢映莲：“我来旁听可以吗？”

向南：“没问题！”

大家热热闹闹散去后，易晴回到家里，挂念着陆唯平的情况，打电话问她的近况，陆唯平道：“没人通知我上课，估计是没戏了。”

两人都录取，唯独她落榜了，易晴怕引起她的不快，赶忙道：“也无所谓，我们课时费才一丁点。”

陆唯平：“可是我需要钱，问你借的钱也只还了一部分，再等等哟。”

易晴：“不急不急，到时我先垫上，你给我就行。”

陆唯平：“我这些天在网上查找了许多翻译公司，终于接到了几篇稿件，可是完工后，对方却迟迟不打钱！”

易晴：“怎么回事？催过了吗？”

陆唯平：“催了，说是还要再等等。”

易晴：“盯着点，多催催。下次啊，你一定要注意对方是不是正规公司，小规模的公司变数大…”

陆唯平：“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