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郡主仿佛也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王朝更迭,乱军涌入,烧杀劫掠,皇帝后妃……
她几欲窒息。
“你,你是,如何……”文慧郡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话在嘴边,想问问女儿前世的结局,可又怕勾起她的伤心。
只好辗转问道:“你是如何……回到了现在?”
母亲担心的什么,萧妤温其实一清二楚。
萧妤温苦笑:“母亲不必担心,国破家亡的磋磨,我没有经历,战乱起的时候,因为武将太少,皇帝终于想起了我,让我出去领兵打仗——最后我守城门,战死在了南城门。”
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告诉母亲,自己是被敌军的神射手击中,坠落城门。
那着实有点惨。
果不其然,这样的“归宿”让文慧郡主觉得,更容易接受。
武将世家,战死沙场是荣誉。
皇帝后妃,死于战乱却多有侮辱。
可女儿还是忍受了那么多的折磨。
眼看母亲眼睛又要红了,萧妤温立马换了话题:“春猎的时候我发现我醒来——真是谢天谢地!母亲,那些梦境,就当是梦境,我已经不在意了,什么皇帝、皇后、安嫔、太妃,如今咱们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正经事,我可正经是长大了呢。母亲,您说,前阵子,陆蕴找人来知味轩捣乱,究竟是想做什么?她惹事未果,反而又进宫去了,这又是为什么?”
还有,李郁峥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究竟应该怎样理解才好?
她将李郁峥与她讲的那些话,在她看来她不太能想明白、又觉得模棱两可的话,也都告诉了母亲。
他们进入京城,想做什么?自己又是什么角色?
萧妤温百思不得其解。
文慧郡主听的仔细,听到陆蕴的时候,她眉头皱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听到李郁峥的时候,反而抿嘴笑了笑。
还说前世里对皇上一见倾心,如今却不知道少年心思。
文慧郡主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温声道:“咱们先说说李郁峥。
“照你梦里所讲,成国公府起兵反了,应是乱臣贼子。这话虽然听起来大逆不道,可如今什么世道,你也是知道的,你说你梦里,再过几年,便民不聊生,盗乱四起,母亲是相信的。如今咱们娘儿俩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说说悄悄话。
“皇上出身不显,母家常乐侯府也并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人家,先帝担心如果立了安王,这江山便拱手让到了陆家手里,这担心并不多余。当初的陆千琦,的确是十分精彩的人物,文采斐然,谋略得当,可他有一点不好,就是太念权势,不念民生,这样的人家如果得到了权力,只会苦了百姓。
“皇帝登基后,陆家式微,这都是先帝一手安排妥当的,有太皇太后和各位大人辅政,民生还不那么艰难,太皇太后交到皇帝手上的江山,虽说总有积弊,可还算是好的。这些政事,咱们不多说,只说陆蕴为什么要入宫——”
母亲讲的许多东西,是萧妤温不曾听过的,她仰着头听的仔细。
文慧郡主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水,继续道:“按道理来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有陆千琦那样的父亲,陆蕴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如今进了宫,皇帝又是个爱美人的性子,想必能得上些恩宠。我猜测,她在知味轩的那些动作,不过是为了晃人眼目,让别人觉得她是个无能之辈,也能减少皇上对陆家的猜疑。”
文慧郡主说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一声,道:“男人么,总觉得女人又蠢又傻,其实多少男人不知道,自己才是女人的掌中玩物。”
萧妤温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文慧郡主点了点萧妤温的眉毛:“什么意思?意思是你是个傻的——陆蕴装傻进宫,意在得宠,让皇上抛开顾忌,你且找人打听打听,这位陆美人在后宫里,是个什么性子?”
萧妤温似懂非懂,点点头,“哦,我明天就找人打听打听。”
文慧郡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呦我的傻姑娘。后宫的陆家人,陆贵太妃——当年多么受宠,不仅生了安王、和静和公主,更是一节一节往上升位分,最后封为了贵妃,可少见的很呢。陆贵太妃,她在后宫里如果没有些权势人脉,你信吗?我看,陆蕴此时入宫,便是陆家想要做些什么动作了,或者陆贵太妃年纪大了,好让娘家姑娘家进宫,接替她手上的权势。”
萧妤温终于恍然。
“这样想,是能说的过去的。”文慧郡主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茶盖滤茶叶,接着道:“不过,也说不定,是陆家出了什么事情,不得已,将这个女儿送进宫去?”
萧妤温摇摇头:“这我就想不太明白了。这些弯弯绕绕的,可是不及赚钱来的有趣。”
文慧郡主温柔笑道:“你呀,找到这样一件喜欢的事情去做,也是不错的。我们再来说说成国公府,和李郁峥。
“这位二公子,打着进京求学的名头,可惯常确实一副富家公子打扮,今天游湖明天包场的,看起来像是贵族纨绔,可却从来不沾染什么坏习惯。”
说到这里,文慧郡主忍不住点了点头,这倒像是个好孩子。
“他和靖安侯家的小子关系好,那也是应当的。秦、李两家的关系起于开国年代,距今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吧,当初李家的开府祖宗,是高祖麾下的一员大将,秦家呢,是李家的家将,陪着李家、高祖一路打下来的天下。开国后,李家封为了国公府,丹书铁券,世袭枉顾,李家也战功赫赫封为了靖安侯。后来为了避嫌,成国公府还未开府,便举家搬迁到了长安城,更是常年驻守榆林。”
靖安侯府与成国公之间这一层关系,萧妤温还真是不知道。
难怪秦勉和李郁峥走的那么近。
可李郁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那个老道士,是真是假,她……要不要听信李郁峥的话,去瞧瞧那老道士?
萧妤温觉得母亲分析的头头是道,讲起老故事也是娓娓道来,她越发想黏在母亲身边了。
她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又看了看滴漏,撒娇道:“天色不早了,今天我睡母亲这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