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山风立刻低头扒饭,扒了好几口饭才抬起头嘴里塞的鼓囊囊的,张怀月已经没再向她看了,刚才那一眼好像就是无意转头,也不知道看到她没有,在心底嘀咕着,将碗洗干净送走,谢山风伸了个懒腰,走在黄暖的阳光下,天气干燥清爽,再过不久就到中秋节了,这个时候张怀月会回侯府,她不能跟去侯府,黄婉蝶也不会在吴城过中秋,要回都城,那时候她该怎么去接近张怀月,真是头疼,人生第一次倒追,敌我这么悬殊的情况下,毫无胜算。
继续摆弄地上的竹子,手心有些疼,摊开手掌心看到了水泡,谢山风坐在地上整理砍下来的竹枝,人坐在蓬起的竹枝上面还挺舒服,她干脆躺了下来,看着横飞过的鸟,天光白晃亮眼,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脸上发痒迷蒙睁开了眼,入目是一根细竹枝。
“什么东西。”手抓住竹枝坐了起来,暮色四合,天光沉沉压在头顶,谢山风睡的有些晕,残留的太阳光涂在西山,谢山风在这暗沉赤红的颜色里看到一个人蹲在她面前,手中持着的正是刚才戳在她脸上的竹枝。
谢山风一骨碌爬了起来,这个蹲着的人丢了竹枝站了起来,微扬着光洁下颚看着她,是张怀月,尽管他背对着落日余晖看不清他的脸,谢山风分明能感觉他目光里的傲冷夺人。
“我已经砍掉所有竹子的枝叶了。”
张怀月不看堆在一起的竹子,冷冷问道:“你进我屋子了?”
谢山风一惊,装傻:“什么?”
“谁准许你进我屋子的。”张怀月语气有些激烈,谢山风在心底不以为然,进了个屋子怎么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她也不是个男的,至于么。
张怀月往她跟前逼来,谢山风被他气势压住往后退了几步,背脊贴着墙壁,强撑着说:“你说什么?”
张怀月冷笑了声:“装傻?我现在将你交给方丈,就说你偷了我屋子的东西,将你送到官府,看你怎么办!”
屋里的东西,那包药渣突然在脑子里闪了下,他这么生气是因为屋子里藏的药渣?看他凶狠狠的模样不打算放过自己,谢山风脸色一变,低下头扭着衣角泫然欲泣说:“小侯爷,我上午时候肚子太饿了,进屋子吃了饼,喝了水,您别告诉方丈,我还要给您煎药呢。”说完就只低着头一副可怜相,不知道张怀月怎么想,她确实吃了素饼,喝了水,面前的身形一动不动,晚风送来张怀月身上的味道,檀香混着药香,很干净的味道。
谢山风低着的眼睛看到张怀月的胳膊抬了下,她眼神乱飞心底慌死了,他要打她吗?还是他要把她扭到方丈那里?可不能这样啊。
“你…真的只是吃了东西?”
听了这句迟疑的问话,谢山风点头如捣蒜:“小侯爷,我真是太饿了,才进去吃东西的,你不要扭我去见方丈,我,我现在要回家了,天都快黑了,我走啦!”话音落,谢山风拔脚就跑,她看似惊慌失措落荒而逃,心底在暗暗分析,张怀月最后一句话问的迟疑,显然是屋子里不只有素饼,还有别的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且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
一口气跑回家,对着葛氏的滔天巨怒,谢山风半个字也不敢吭声,她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不管她是不是在黄婉蝶那边学习医术,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晚归总是不对的,在这个年代更加是的,吃着饭,耳边听着葛氏的唠叨,谢山风自知理亏,老实的吃完饭,把碗给洗了,上床睡觉,葛氏说累了,看她又乖巧,也就不再说她了,只让下次再回来这么晚,就打断她的腿,用她爹挑猪的扁担,那扁担又粗又长,又因为沾染了猪油,变成油光水滑的一根,一棍子下来,她的腿不断也废了。
终于可以安静的躺在床上,谢山风看着帐子顶上脱落的绣花,其实她今晚可以不这么晚回来的,如果不是张怀月逼着她问话,她那会回家肯定不会被骂的这么惨,突然想到从张怀月屋子里偷拿出来的东西,还在她袖子里藏着,从床上下来翻出药渣,谢山风轻抽了口气,转身在枕头下面拿出之前她买来的那些药材,可惜狗鼻子的记忆完全消失干净,她根本不能借凭味道去药店买到对应的草药。
将药渣放桌上,就着昏暗的烛火,再将她之前买来的药材放在一起对比。
当归,木香,甘草。
她买来的少量的药材中的三样,在张怀月屋里的药渣中都找到了,谢山风直起身,脑子里有些绕,这些药渣显然是侯府里的大夫给张怀月开的药方,为什么他要藏起这些药渣?奇怪。
第二天谢山风照旧,去黄婉蝶那里拿了药材,上山,她到的早,张怀月起的也早,谢山风进后面寮室的时候,张怀月已经早课完毕跟着一众僧侣往回走了,一个年轻的小和尚好奇问:“你是慧静家中的仆人吗?怎么老到这来。”
“我是受人之托来给小侯爷煎药的,并不是他府上的下人。”
小和尚哦了声问:“那你是城中的人氏吗?”
谢山风看他好奇模样,心底说,和尚也这么八卦。
“我是本地人氏,我爹是个屠夫。”
这小和尚还想同她说话,走在前面的张怀月喊了他声,小和尚就跑了,张怀月抱着药草去煎药,她蹲在炉子前守着,因着张怀月就在身后屋子,她不敢乱动,一副乖巧模样干活,煎好药将药汁端去屋子里,谨记张怀月的话,不进屋子半步,捧着瓷碗在外面轻喊:“小侯爷,小侯爷,药好了。”
这碗烫,谢山风将袖子垫在手里捧着碗沿,过了好一会张怀月才出来了,散着乌发脸色更显得幽白,接了些谢山风手中的碗,正要喝,忽地扇起眼睫问:“你怎地还在这?”
“啥?”
张怀月没说话,喝了药,将碗放在桌上,谢山风舔舔嘴,不想就这么走了,没话找话说:“小侯爷,今天要砍竹子吗?”
“砍竹子?”张怀月盘腿坐在蒲团上,撩起满头乌发散到一边,“今日得片篾片,你不会,就不用了。”
“哦。”谢山风眼珠一转又问,“您每日在山上的,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我可以给您跑腿。”
她的殷勤得到张怀月淡淡两个字:“不用。”
这……叫她怎么办才好。
张怀月起身折回屋里,片刻后手上多了个碟子。
“我看你喜欢吃这素饼,去斋堂取了些过来,吃吧。”
啊,吃这个?
谢山风看着那素饼,她其实不爱吃这些面食,昨日会吃,是因为特别饿,今天她不饿,吃了很多过来的,难得张怀月大发善心,谢山风满脸感谢的吃了起来,张怀月将手边茶壶推去:“喝点水,别噎着。”
谢山风咬着饼,心底在想,他今日和善的不像话,真是古怪,不饿,就吃的慢,慢斯条理吃着饼,眼睛忍不住朝桌下看,那角落昨天放着一包药渣,今日桌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是被张怀月给扔掉了,还是收起来了。
“你在看什么?”
张怀月冷不丁凑近,谢山风一口饼呛在嗓子眼里,咳的面红耳赤,饼屑直喷,张怀月嫌弃的退后,掩住口鼻等她咳嗽完了,将茶盏推到她手边:“喝点水。”
“谢,谢谢小侯爷。”
端起来就喝,一口温茶下肚,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谢山风脑袋里像刮起了龙卷风,脑子发懵,眼前发花,咚的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