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文石走后不久,刘广明便来到了病房,询问的内容也大概差不多,甚至更细致一些。
你以前有没有类似症状,有没有经常的头晕乏力,睡眠是否正常,家族中有没有什么遗传史。
梁美昕并没有说实话,没有,从没有过的症状,也没什么遗传史,刘大夫是什么结果,你就直接说吧。
刘广明把化验结果递到了梁美昕手上,这次给你用了疏通血管的药物,你的血浓度太高有粥样硬化的可能,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心脑血管病呢,化验结果显示血脂代谢紊乱,你的家人有过什么状况,你的父辈或者爷爷辈,梁美昕,你没有说实话。
梁美昕并没有太紧张,慢慢的把结果折好放进了口袋,我说的就是实话,血太稠了也可能就是火大,反正我平时也不太注意,以后多喝水就好了。
刘广明摇摇头,梁美昕,你是护士我是大夫,难道你还想骗我吗。
梁美昕淡淡地笑了笑,我怎么会骗你呢,其实我是真不知道,没听说家里有什么遗传史,是真的。
刘广明也没有办法,那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吧,反正血脂异常不是小事,是导致动脉粥样硬化的重要因素之一,也是冠心病和缺血性脑卒中的独立危险因素,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从饮食习惯生活规律,再到情绪控制不能太过劳累,这些都要注意的,尤其是以后再发什么头晕恶心的,一定要及时就医,这一切都马虎不得。
梁美昕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刘大夫了我一定会注意的,那输完液我就可以走了吧,我要调快点。
说着梁美昕伸手就要去拨动输液管上的圆扭,却被刘广明伸手拦住,你着什么急啊平日里工作太辛苦了,就该好好休息休息,这样吧你先休息三天,工作上的事我来安排。
这是意外的假期,梁美昕并没有想接受,但是犹豫了一下,也没有拒绝,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小生命,因为自己的身体,需要注意什么,她打算去找母亲问个明白,家族里到底有没有这种遗传病。
梁美昕所知道的,就是父亲走的时候是四十岁,但是还有一个小姑是四十五岁病故,据说还在床上瘫了一段时间,梁美昕想知道的,就是自己距离那个可能很危险的时间,还有多少年。
医学界日新月异几乎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学术发现,虽然零年距现在并不久远,相比来说却是落后许多,尤其在观念上,梁美昕的家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有遗传病史,因为往上倒几代的话,他们是隔代发作,所以并没有能够重视。
梁美昕也只是怀疑,听说过一些祖代的事情,所以才在一个很局促地年龄,选择了医护行业,她想搞清楚家族存在的问题。
午饭稍晚吧路文石还真的骑着三轮来到了住院部,他是把红婶请到家里来照顾孩子,特意赶过来接梁美昕的,时间算的也差不多,液很快就会输完。
梁美昕当然很高兴了,但是嘴上不能那么说:“你何必呢非要来接一趟,没事了我挺好的,自己能走回去。”
“那怎么可以呢你这刚输完液,怎么能走这么远的路,我决定了,昕,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下夜班我天天接你,还有,我们家还要有辆自行车,方便你上下班。”
梁英虽然有些惊喜,但很快就做出了否定:“真的么,文哥你疯了,这日子不过了,现在又多了小远方,不管是你接我也好还是买自行车都不太现实,有辆三轮就不错了。”
路文石不以为然:“我没疯,所有困难都可以解决,仁超已经十岁了他可以照顾弟妹,所以晚上我能出来,不要小瞧他的本事哦,自行车也不是什么太大的负担,我还可以挣的。”
“超才十岁,你是想让他形成阴影吗,我这上班又不是太远,要什么自行车啊。”
“你不能这么说,什么叫阴影,他现在能有多大的影子,在阴影中成长长大之后,现在这点小阴影能算得了什么,总要有第一次嘛多了就习惯了,再说了如果三个孩子都老实睡觉的话,有什么阴影,插上门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多大点事啊,再说啊有了自行车,你不是也能早点到家吗,反正,我决定了。”路文石非常坚决。
对于决定的事,梁美昕也是少有的态度:“那好吧我也决定了,自行车可以考虑,至于夜班吗放三个孩子在家,文哥这是我们要慎重,一点一点来,何况现在多了小远方。”
是啊三个屁大点的孩子,如果是深夜独自在家,就哪怕是不太长的时间,那可能经受的也是很大的考验,并没有想到什么坏人,就怕人吓人,一个说害怕,另两个就都跟着恐惧。
反正自行车的事是一致通过,至于夜班的接送,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慢慢的适应着来吧,太快的转变,对仁超来说有些不太公平。
回到家的时候呢那景象,真的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路文石的裁缝铺前,已经围了些人,当然以孩子居多了,年龄小一点的脾气嘎一点的还拍着巴掌,嘴里边还嚷着:哦,看新媳妇了看新媳妇喽。
他红婶呢正在那里驱赶,一只手乱挥着说:去去去,看什么看,没见过新衣服啊。
看到路文石夫妇赶回,孩子们也都散了去,梁美昕这才第一次看见,那个传说中的胡同之花。
虞铮的妻子叫作白芯蕊的,真的是凹凸有致玲珑身材,穿着一件有蝴蝶图案的印花丝绸旗袍,卷发淡脂眉是眉眼是眼的一幅精致的面容,脚上穿着一双蝴蝶鱼嘴细高跟鞋,干净利索高挑的身材自带香气,怀里还抱着同样是干净利索她的女儿,淡绿色衣衫带浅粉花边的童装女娃,大眼小嘴的也是特别的漂亮,看上去透着那么一股子灵气,母女俩还撑着一把浅色碎花布伞。
就这身行头走到哪,那都是十分扎眼的,好在这旗袍吧虽是五颜六色但都是淡色,没有特别的艳,而且带有群衬开叉也不是特别的高,给人更多的是干净雅致的感觉,透着一股仙气,当然这身要是在南方,在上海可能算不了什么,在梦都就不一样了,是可以让人瞪大眼珠的。
再看旁边的孙卫红,也就是顺风路对门的邻居,路文石指着孩子叫她红婶的,长的是五大三粗的壮实,大手大脚浓眉毛大眼脑袋后头还系着两根大辫子,脚穿背带步鞋,下身是迪卡蓝的裤子上身是军绿色衬衣,当然怀里也抱着两眼直勾勾地小远方。
顺风二条一号嘛也就是第二排房子,一拐过弯就能看见,也就这头一眼吧梁美昕就有些惊呆,怎么可以有这么漂亮的母女。
孙卫红也发现了路文石夫妇,连忙大踏步跑了过来:“哎呀文石你可回来了可急死我了,你看她穿成这样就过来了还说要找你,可把我给吓坏了。”
路文石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哈哈他红婶你说什么呀这样怎么了,不就是旗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芯蕊扭头看了一下:“就是啊旗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衣服不就是穿出来要人看的吗,文师傅你回来就好了快过来,我还要做一件。”
路文石推着三轮车慢慢走过去:“白女士,你是打民国来的吗这画风好复古啊。”
白芯蕊噗嗤一笑:“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我复古啊我还觉得很前卫呢,难道不好看吗。”
路文石点点头:“好看是好看,不过嘛,不管是复古还是前卫,反正都是很特别,跟这顺风路不搭啊,穿出来是挺扎眼的。”
“那我看看什么是不扎眼的,什么样的夫妻才算搭。”边说,白芯蕊围着三轮车转了半个圈,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梁美昕:“不错不错,你就是梁美昕,我了解过你,看上去还凑合,简洁大方的一种美。”
路文石摇摇头:“呵呵谢谢批阅。“
惊慌失措的梁美昕连忙下了三轮车,用手挽住丈夫的胳膊:“不错我是叫梁美昕,我是文哥的爱人,好奇怪啊你了解我干什么,要你在这里点评。”
“文师傅的爱人,不能随随便便什么人就凑合,不然白瞎了他的手艺,”说着白芯蕊摊开手展示了一下:“看到吗这就是文师傅的技艺,还不错吧。”
梁美昕有些意外,晃着路文石的胳膊说:“文哥那是你给她做的,原来是给她做的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啊,她来了,要我做,我就做了。”显然,路文石并没有在意。
白芯蕊傲慢地笑了笑:“怎么,我穿上难道不漂亮么,还是不够漂亮。”
梁美昕看了眼白芯蕊,又看了眼丈夫,试探着回答:“是太,扎眼了。”
白芯蕊吸了口气:“你一个护士扎你的眼就对了。”
“好了,扎眼有点过,漂亮是太漂亮了,是不是白女士到的地方,别的女人都要矮半截啊。”路文石很平淡地说:“不要再吓我爱人了,她就是一个普通护士,护士服就挺好看的这没什么可比性。”
白芯蕊斜了一眼路文石:“这么护着你媳妇啊,看得出你们感情不错,这就有些奇怪了,能跟我说到一块的人不多,可是文师傅,你是怎么和她沟通的。”
路文石握住妻子的手:“我是落在地上的人,美昕也是一样,其实你也是落在地上的人,只是心里一直想着天庭。“
一句话说得白芯蕊似怒非怨:“你太过分了,说我心高气傲,我只不过是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
路文石摇摇头:“不你不是,你可以傲,你是撑着花布伞的蝴蝶女人。”
白芯蕊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只想能有个人说说话,如果女人是一本书的话,她觉得也只有路文石能读懂自己。
同样的梁美昕也是觉得打碎了五味瓶,一种自卫的本能她极力地想要插上话:“文哥你们在说什么,我知道她是说雨巷诗人,可你的蝴蝶从哪来的。”
真正插不上话的就是孙卫红了,本来她也有些敌意,想要替梁美昕站脚助威,可是诗人都出来了,实在是她听不懂的语言,觉得有些尴尬她把怀里的孩子送到了梁美昕面前:“给,既然你们回来了我也就没什么用了,这孩子还给你吧你们放心,仁超在我家玩得很好。”
说完,扭头便要离开。
白芯蕊看了眼孙卫红:“干嘛走啊还没说到你呢,其实你也有一种朴素的美,就是朴素的有些冒头,连孩子都有点土。”
“我可没招你啊别盯着我看。”孙卫红头也不回,作为她来说,撒泼骂街打架虽然不会,但还能承受,如果是夸她美,即便是美的有点土,她都招架不住。
白芯蕊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就这样还和文师傅做邻居,你孩子不要了。”
路文石连忙制止:“好了,你该不是想把我送到天庭吧高处不胜寒,作为邻里她胜似亲人,还有这孩子不是她的,这是我儿子。”
“你儿子,”白芯蕊又细瞅了瞅小远方,很普通的棉布衫,应该一百个婴儿有九十九个相似吧,这孩子唯一不同的就是目光有些迟钝,看上去要比一般孩子傻,她有些怀疑:“这怎么可能。”
梁美昕把小远方往怀里抱紧一些:“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叫路远方,他和文哥长的也挺像的。”
“路远方。”白芯蕊重复了一句:“这名字虽然简单,但是听着那么有深度,平凡的深意,文师傅你真有才。”
“我哪有什么才啊,倒是你,”路文石谦虚地笑了笑:“这是你女儿吧叫虞诗逸,美昕说这名字很有美感。”
白芯蕊长出了口气:“你怎么知道,还是你们两口子比较搭,为女儿的名字,最近真是烦透了,三个月了还叫不起来。”
“这下你放心吧,你爱人同意了,就叫虞诗逸。”
白芯蕊有些奇怪:“你说虞铮,他怎么会同意,是你说服的他。”
路文石摇摇头:“不光是我,有更多人赞赏,他会比较容易接受,最主要,这名字起的好,肯定叫的起来。”
“那太好了真是谢谢你。”白芯蕊欣慰点头:“是挺好,虞诗逸,路远方,这名字都不错。”
这时候从远处走来一胖嘟嘟的汉子,边走还边说:“蕊啊,原来你真的在这里,你这孩子刚三个月大,当心受了风。”
这个人叫马赛虎,外号二筒,就是麻将里的二柄,因为两个鼻孔特别大,有时也叫他马鼻子,但是外号绰号的虽然很多,几乎没人敢当面叫,路文石夫妻都很讨厌这个人,他就是清风道北不少人都知道的恶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