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甸甸的大刀在罗生手中挥着,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一招一式都那般飒爽豪气,忽然他眉头微皱,剑气从左侧向后划过,直接拐到了后面,竟是扫落了院角落开得正盛的几朵红色的小野花。他没有丝毫停顿,刀在手中翻了个身,刀尖又指向了前方,脚也随之向前而动。
这些人上门挑衅一两次还好,可被他们收拾成这样还三番五次来的,这就很不对劲了。加之此前收到唐霜歌派人送来密信中的慎重提醒,他不得不更加重视起来,这仔细一想就更觉不对劲了,细思过后便觉得这后面应该有什么事情才对,且他开始怀疑他们这里是不是出了奸细。
现在还不曾有外人到过山脚下,可若是真的到了山脚下加之有奸细的话,那他们岂不是被人直接捣到窝里来了,一想到这寨子建得千辛万苦的,罗生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挑事的都杀了干净才好。
之前他也就是随便的教训了那些人一番,想着这些人总会长些记性的,可哪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所以听到人又来了,他顿时就火了,是以昨日才开了杀戒,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好好看看,他们风云寨可不是想来就来想回就回的地。
唐霜歌那边虽也发生了不少事,可是罗生那边也不太平,虽是如此,罗生没有查清之前却是没有要告知唐霜歌的打算。哪知待他觉察事情苗头不对传信与唐霜歌速归之时,自己却是狠栽了个大跟头险些丧命。
唐霜歌三人骑马慢悠悠的走在山中,如今距他们从渭西离开已经过了三日,翻过了这座山就到了泷州境内,再行一日便能抵达重灵山下的那座小镇,浮林道观就在那山上头,爬两个多时辰就到山上,是以三人倒是不急了。
这三日赶路急行,也没怎么停留,更没得闲谈论起在渭西三皇子程术被杀一事,夜里三人在山中寻了处安全的山洞,这亦是以往路过时发现的,里面备了些用具,封洞的东西没移开过,看来还不曾有人发现。
秦晔去了林中打了两只山鸡还有三只兔子,其中两只是小兔崽,抱着一堆树枝刚回来的锦鸢看了顿时就笑了,只听她笑眯眯的放下柴火,盯着那两只小兔崽笑弯了双眸道:“你不是说你打猎厉害嘛,上次打的那只鹿怕不是别人打的,你借花献佛吧。”
“你……有本事你别吃。”秦晔又被呛得面色涨红,连忙看向唐霜歌解释道,“姐姐,那鹿当真是我亲自猎的,你别听她胡言乱语。”生怕唐霜歌也觉得他在瞎吹牛似的,又狠狠的瞪了锦鸢一眼,又哼了一声,别提有多气愤了。
唐霜歌扔下怀中的树枝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伸手接过了他打回来的兔子,把那两只被草绳绑在一起的小兔崽递给锦鸢,自己抓着那只肥肥的母兔,对锦鸢道:“你啊,莫要欺负他了,我先去清理了这些,你生火,阿晔与我一道去。”
见他们要走,锦鸢扫了眼身旁的袋子,弯腰捡了起来递到秦晔面前道:“等下,顺便帮我把这野果也洗了,拿去。”
秦晔回头看她一眼,瞪了她一眼还是乖乖的前去接了过来跟着唐霜歌出去了,锦鸢看着二人的身影轻叹一口气喃喃道:“这才是本姑娘的日常啊,那些倒霉事儿着实是糟心得很,唉,忘了忘了。”
“阿晔,你可有去过浮林观?”
唐霜歌看着手中睁着大大澄澈双眸的肥兔子,白白的毛软乎乎的身子在她手里挣扎着,她眼帘微敛,双眸一暗,忽的就拧断了兔子的脖子,不一会儿兔子的四肢便垂了下去,一动不动了。
秦晔没注意到她的神情与动作,看着前边的小溪回道:“去过的,早些年跟着二公子出游曾去过那里拜访过一位道长,公子还在观里住了几日与道长论道,当时正值春天,我记得很清楚,公子最喜欢看那后山里的一株梨树了,当时繁花盛开,桃林里漫天遍野的桃花,唯独只有一颗梨树,那时公子就站在梨树下,当时我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唐霜歌闻言一愣,她抬手想要摸一摸发髻却是忽然顿住了,手又垂了下来,她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脚尖往前走着,神情恍惚。
是了,她怎么给忘了,那年她原本也要一道去的,因为临出门前两日她忽然染了风寒烧了起来,直到了启程那一日也不见好,二哥原本是想等她病好了再出发的,可是却被父亲赶出门去了,是以她没能一起出门。
梨花啊,她嘴角微微动了动,眸中涩涩不禁微微低下了头,看着胸口那根红绳,似乎能透过衣服看到那挂在绳上的东西,也许是错觉,她觉得紧贴着那东西的肌肤微微发烫,烫得她心口微微发疼。
二哥他最喜欢的并不是梨花而是海棠,而梨花也并不是她最爱的花,她并没有最爱的花,而那一日他怕是想起了她所以才笑的。
后来二哥来信说,在重灵山的浮林观上认识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与他论道颇受启发便多住了些时日。在后山桃林里闲逛,看到桃林中只种了一棵梨树,当时手中正把玩着道长送的一块成色甚好的玉石,正思索着要雕成什么东西送给她才好,看到那颗梨树便有感而发,雕成了一枚钗头,给她做钗子用。
当时连同信一起寄回来的还有那只梨花钗头,她高兴极了,立即让母亲给她做成了钗子,做好了还画了模样给二哥回信过去,说等他回来就能看到她戴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
可是,那一日的混乱,发髻散乱,那玉做的钗子落在地上,把那梨花钗头生生摔成了两半,她又跑回去捡,就在那时屋梁被烧断砸下来压断了她的手指,碎成两半的梨花钗头割破了她的手掌,虽是如此,她最终还是拿回了那钗头,可却再也拼不回去了。
她看了眼那有些弯的右小指,心中绞痛更加,口中泛苦,直走到溪边方才回神,若不是秦晔拉住她,她险些就一脚踩进溪中去了。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不该提起二公子的?”秦晔忐忑的看着不知何时眼眶微微泛红的唐霜歌,双手无措,可手里拿着野鸡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得额间都冒了汗。
唐霜歌微微摇摇头道:“不,只是听你提起二哥想起了那时的事情罢了,已经很久没有人与我提起他们的事了。”
秦晔一时无言,他当时一时嘴快把这事给忘了,祁大哥明明耳提面命的嘱咐过他的,他又说错话了,他暗恼自己,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好让自己长长记性。
见唐霜歌已经取了腰间的匕首开始忙活,他没敢再多话,也利落的动手处理起野鸡来,时不时的瞧上一眼身旁的唐霜歌,却见她没再有其他的异样,不知为何,他却有些不安,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晓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