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沉沉！”然后飞快地高高撒开了手。

冷溪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

“虽说是圆润了些，但好歹你也是个女孩子，还是不要在街上和人打架的好哦。”木不忘得逞地低头望着她坏笑。

“王八蛋！我还没输呢！”冷溪恼羞成怒，手肘一撑地，还欲再打。

却见一直嬉皮笑脸的这厮出掌轻轻松松就抵住她的拳头，凑近时忽然正了颜色，“记住了，不管你是冷家的千金大小姐，还是北街说一不二的当家人，我们南巷虽然穷，但好歹也是好手好脚的人，并不是你说打就打的。”

“你当你所袒护的这些家伙还是人啊，这几个畜生欺辱的可是当朝公主！”冷溪愤而大吼。

木不忘滑稽地一捂嘴：“公主，甚么公主？太晨宫宫主，还是兜率宫宫主？”

*

“公不公主无所谓，木不忘，你欺负我妹妹，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

那声音携三分森然从木不忘脑后传来，话音未落，一高挑少年就从人堆里信步而出。石青曳撤，鹿皮小靴，双手后负，眉眼锋锐如刃，不笑的时候看人有些严戾，这一点颇有他们冷家的家传之风。

冷溪见清来人，心头一喜，连忙收了架势。

*

“‘东南北，各自立，不相干，不相问。’这可是华都街巷的老规矩了，冷二爷不会不知吧？我只是在惩办坏了规矩的人而已。”木不忘攥紧了拳头，头也不回道。

冷溪把玉昭护在身后，不屑道，“你纵容手下当街欺凌良家妇女，现在还要恶人先告状么？再说这条巷子既不是南巷的，也不是北街的，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难道还要问过你的意见？”

“我自己的人我自己会管，行么冷女侠？”

“要能指望你，我费这事儿干嘛？”

“那那，你自己说的，是你多管闲事先动的手哦，是你坏的规矩不是我哦。”

“丑鬼你讲不讲道理啊！”

“华都规矩大过天，道理顶屁用！”

“你你你你！”

*

“行了，上元这样好的日子，你们两个身为城南城北两边的头人却在这里打得不可开交，像甚么话？小鱼儿，带着你的朋友还不过来？”冷焕用力板着脸说道，随即又让随他同来的张魁带着北街的人将木不忘的手下挤开，给冷溪和玉昭让出一条道来。

“可这女人把咱们兄弟打成这个样子，老大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就是就是，冷焕多久没管华都的事了，还理他做甚么，我们南巷人没有被欺负了还要忍气吞声的道理！”

“老大倒是给个准话，只要你点头，我们谁也不怕的！”

木不忘身边的人还在低声叫嚣着，分外不服气的样子。

“是啊……”木不忘就这么听着，眼神冷冷扫了一眼从巷子里扛出来的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废物，又转眸看了看走回冷焕身边的冷溪和玉昭。

冷焕又不是聋的，但也不和他们多说别的，“想打架的话，过了今夜我随时奉陪。但只一样，谁敢找当我妹妹头上，有他好看的！”

*

他这话放以前估计管用，现如今人走茶凉，没了实权在手，他压根就成了江湖上一个飘渺的传说，一个象征，一个吉祥物，真论起来也不会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木不忘身后这起子人尤为不悦，只是一直一言不发的某人这时候抬起一张满是戾气的脸。

结果翻脸比翻书还快：“好的，冷二哥再见！冷二哥慢走不送！冷二哥上元安康！”

南巷弟兄们集体吐血：“说好不让人看扁的呢木大爷！”

*

冷溪扶着玉昭跟在她二哥身后走出去几步，忽然像是想到甚么似的，又掉头回去。

“喂，你的衣服。”把还裹在身上的长袄脱下来远远抛给木不忘。

那其实是木不忘为数不多的一件好衣服，虽然已是半旧，但他总是仔仔细细收着，只有像年下上元这样的日子才肯拿出来穿上一会儿。

华都虽是大乾王城，然而在繁华熙攘的表面下，内里却早已满目疮痍。上元节夜，东坊北街醉生梦死之时，另一头的南巷地界里，甚至连材质普通的炭火都不够一盆之数。

*

可惜，好像所有人都仍活在大乾盛世的美梦里不愿醒来。

*

冷溪边走边觉得身上有千处百处的疼，心里忍不住暗骂木不忘这厮手黑。还有那被他扯断了系绳的小袄，若不紧紧拽着就会漏风进去，冻得她牙齿打架。

她正愁待会儿回去了肯定要挨二哥的训，忽然肩上一沉，她下意识伸手一摸。

却不知这木不忘何时追了上来，将他那件长袄重新捂在了冷溪肩头：“我不喜欢别人穿我的衣服，没办法，只能送你了。”

上元夜里的雪，在这时犹似鹅绒飘摇而下。可她出奇地没觉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