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都城外,天龙河畔,秋深霜重,枫林如火,渚清沙白。
冷溪穿着件枣红绒里曳撒,裹着兔毛围领,踏着鹿皮小朝靴,束着头发,撇着嘴跟在冷成德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已逾不惑的男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抱着鱼竿坐在高石之上。
心有闲情为闲事,他却依然坐的抬头挺胸,器宇轩昂。
如镜平和的水流忽然泛起涟漪,鱼镖摇晃,冷成德娴熟地扬竿提线,一条肥硕的草鱼便上钩入篓了。
趁着换饵的空档,冷成德回头蹙眉撇了她一眼,“又不帮忙,跟来作甚?”
“谁跟着你了,天大地大,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碍着你甚么事了?”冷溪没好气地还嘴。
“别想着跑,你就是能一口气跑出十里地,老子也能给你揪回来。”
“嘁,好了不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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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冷溪拔腿就走。
转身之际,一枚小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中她后膝的筋骨,钻心的酸痛感迫使她膝盖狠狠一弯,险些跪了下去。
好在她反应够快,在在下一颗石子飞击过来的时候,顺势在地上翻滚回避,不然中招的就还是她的肩胛骨了。
两颗石子,足以让辣椒本椒冷飞鱼怒火中烧。
在那一瞬间,她的理智完全沦为愤怒的附庸,回过神来,自己的腿已经朝着冷成德的太阳穴扫过去。
几乎不留余力的劲道带起一阵灰沙,却被冷成德四两拨千斤地一倾身,连鱼竿都纹丝不动就躲了过去。
打出去的招式如泼出去的水,既然已经动了手,在冷溪这里也没有一击不中就此打住的道理,正好与他新账旧账一块清算了。
只听她一声大喝,卯足了劲冲上去,连环炮似的打出来十几招,使得是丁家代代传下来的功夫,拳拳生风。
然而冷成德对丁家功夫再熟悉不过,见招拆招,甚至还能猜到她接下来是出掌还是出拳,游刃有余地格挡闪避。
任凭她出手步步紧逼,他也未曾有还手之意,下盘却稳稳坐在原处,分寸不挪。
冷溪感觉到自己就像被当猴耍一般,心里又急又气,出招时便越发乱了章法,瞎打胡踢的,连市井间小混混那些不入流的招数也乱使一气。
可她这个老子偏生一点不被她这些孩子气的胡闹影响,出手只在方寸,点到为止,决不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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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送出去百八十招也不见伤他分毫,冷溪气他却又更气自己,白活了两辈子,白练了这些年的丁家功夫。
气恼之余,罢手时还一脚踹翻了他的鱼篓,幼稚得像个三岁小孩。
冷成德对此嗤之以鼻,甚至有点想笑:“就你这样还能在街上耀武扬威这些年?不说你娘,就连你那两个哥哥,你都赶不上。”
“我是不是说过你没资格提我娘?”冷溪不甘心地咬着牙。
“难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配提?”冷成德头也不回,继续冷嘲热讽,“看你这两年在外混得风生水起,我还当二娘果真教出个艺高人胆大的巾帼来,眼下瞧着,就是胆大也是问我冷成德借来的胆,仗着家世靠山作威作福的又一个秦三而已。”
“我没有!”
冷溪被激得双眼冒红,提起拳头,再次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