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冷家武室。
冷溪倒在那儿,仰望着天顶的梁木,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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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大概有七八日的功夫,她每日都在重复着同一件事——与冷成德对招。
然后三招之内,毫无例外地倒下。
冷成德偶尔几次会在她眼前演练新招,可从来都是一遍而已,全靠她自己去悟。
她本不屑,可武者的天性还是在无形中引领着她去记忆,纵使未曾潜心钻研,每次和冷成德对战时竟也会下意识地使出来。
后来她干脆放弃和自我抗争,趁着无人注意,偷偷修习他所传的那些东西,一时虽看不出多少长进,但总不至于再在三招之内就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老张头家的看她灰头土脸地从武堂出来,不免也要唠叨:“老爷如今是怎么了,好像也混忘了似的,成天由着姑娘胡闹。”
跟在后面的心穗不敢搭话,缩着脖子的样子和之前有人撑腰时截然不同。
冷溪正好懒得理张妈妈,便歪头对她道:“之前不挺能说会道的么,几日的功夫反倒成闷葫芦了,吃哑药了?”
老张头家的一听,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姑娘莫想借着心穗的嘴来堵老婆子的话,老婆子磨破了嘴皮也只是为你好,外面的人都怎么笑话你的,你不知道?”
“不就是成天打打杀杀,抛头露面,嫁不出去么?”冷溪这几日天天能活动筋骨,自然是活力无限,连张妈妈都有心思戏谑了,“妈妈这么担心我,干脆我嫁给阿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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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说话要三思,切莫失了身份!”这老妈妈却动了怒,她将尊卑伦理看得极重,轻易是触犯不得的。
没成想她可以这般无趣,冷溪一下子就失了趣,重又垮下了脸:“身份,甚么身份?我是三品官的女儿,阿魁却只是家奴之子?我从来就视阿魁如手足,虽然偶尔态度有些恶劣,但绝非是因为甚么主仆尊卑。人与人之间为何要有高低贵贱之分,难道就我是人,阿魁不是么?”
“荒谬。人心中无尊卑伦理,君何以治国,师何以传道,父何以教子,妻何以制妾?”老古板言之凿凿。
冷溪今天非要和她论论:“那你且说,这天底下又有哪家的皇帝可以稳坐江山,千秋万代的?前朝洛氏皇族,如今又还剩几人继续端着架子摆尊贵?我朝高祖皇帝当年不过是个街头混混,下九流都不是,卑贱中的卑贱,可如今怎又贵无课贵了呢?所以说,这世间若论尊卑,其实是最无定数的,保不齐明日冷成德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我坐了,更或者阿魁坐了也说不定啊,既然无定数,又何必看得这样重?”
“放肆!”在这个家里,能对冷溪吼出这两个字的自然不会是张妈妈,更不可能是心穗,“谁允许你在这里高谈前朝,妄议高祖皇帝的!你这是大逆不道!”
“我说错了么!”冷溪不管不顾地扭头顶了回去,“人与人之间,为何要有高低贵贱之分!为何如今的世道,恶人贵而好人贱?奸臣尊而能才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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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贪赃枉法的是官,明明欺压百姓的是官,明明草菅人命,大兴冤狱的,也是如今的大乾命官。
他们又能高贵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