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溪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只不过若要去这两处找人,便不能像截易杰仁这般明目张胆了。
她寻思着这件事还是得继续找她大哥借他经历司的职务继续行方便,先将鸿胪寺和翰林院如今的人员名目全都打探排查清楚了,再挨个上门去寻求助力。
只是这样一来,工程量便大了,木不忘又不是锦衣卫里的人,自然是没法再这般机密之事上插手帮忙的。
所以唯有冷溪和她大哥两个人,自己关起门来悄悄忙活了。
冷炼本是要找几个信得过的同僚帮忙,冷溪却是怕了身边闹出细作的这种事,就连冷成德也没让知道。
一来二去三五天,冷成德也只能看到自家这两个儿女忽然一放官便凑在一块,到底在忙些甚么也不许下人打听。
就连他亲自叫去问话的老张头夫妇,也全都让打发回来了。
老头儿心里犯嘀咕犯了好几日,到了官家面前闲话时,随口也便拿这事儿说了起来。
谁道官家却一边逗着新得的金丝雀,一边打趣他:“有善华你这么当爹的么,儿女上进了,反而要起疑心?依朕看,你就是最近太闲了。”
冷成德想了想,觉着他说得对:“自前几日那两个混进驯象所的细作行迹败露,城中其他老鼠闻得风声,纷纷又钻进了老鼠洞去,若再不宽泛些,它们尝不到甜头,我朝也捞不到好。”
官家佯怒地从王长义手里拽了拂尘朝他砸过去,明明是召他来唠唠家常,这老匹夫却又拿公事出来念叨。
冷成德便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过于正经了,无奈不已地摇摇头,好好将拂尘递还给了王长义。
官家方负手看向他,说道:“近两年北羌的动作是大了些,不过驯象所之事却也说明这宫里头的墙啊,也开始漏风了。”
这话分明是指桑骂槐,冷成德还没说甚么,王长义身为司礼监掌印,乃二十四司衙门之首,立马吓得跪下直磕头。
他却依旧笑得如同弥勒佛一般,“行了,你跟着朕这么多年,朕都有老眼昏花的时候你还没有么?再说了,要不是咱们这些老东西不中用了,下面的那些孩子又哪里能有大展拳脚的地方呢?”
他这话说得颇有深意,冷成德细细琢磨了一番,才得其要领。
但嘴上却不说,只道:“当初果然还是官家慧眼识珠,如今看着小鱼儿一天天长进起来,臣想二娘她在天有灵,也该有所慰藉了。”
官家点点头:“说起小鱼儿,驯象所之中确见她上心,可见这孩子在大是大非上,确是远比我们想的还要有主意多了。倒是周都督家那个小跃东,让朕太失望了。”
绕来绕去,却又还是绕回了子女教育问题这样的老生常谈。牛牛nnzne
他们自己都聊着发腻了,就又听他改口:“就像现如今驯象所中的情形,小鱼儿还觉得自己瞒得挺好,以为朕不知道,这般沉得住气,才是干大事的材料啊。”
“回回都要听官家夸这丫头这儿也好那儿也好的,偏生微臣就丁点儿都瞧不出来,只求她别再惹祸就万事大吉了。”
虽说官家每句都夸在自己心坎上了,冷成德多多少少还是要谦虚一下的。
然而官家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得了吧,方才自己不还说人家有长进呢。再说了你这个闺女,到底没在咱们身边养大,脾气烈了点儿,将来嫁了人不就好了。你说从前你家二娘那个性子,连朕都敢指着鼻子骂,嫁了你之后还不是娇柔婉转,笑不露齿,行不摆裙么?”
冷成德听罢,不自觉地笑了笑。
可是笑过以后,却又无话可说。
两个欲渐老去的家伙,每每得空凑在一块说话,总是以这样惶然的沉默告终。
就好像他们一热热闹闹走过半生,回过头却早不见了鲜衣怒马时候的爱人挚友,唯剩下两个孤单的老货偶尔见见面,才能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还在苟延残喘。
转过头来又说起此刻的冷府,恰逢休沐,冷成德又被官家叫去宫中问话,冷家兄妹两个自是不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虽说他们昨夜已是忙到了半夜三更,但这会儿还是稍稍眯了会儿就起来继续干活了。
其实连着忙活了这么久,这又有冷炼这样的老手领头,鸿胪寺和翰林院的那些个小官小吏,就连伙房的厨子杂役也几乎给他们查了个干净。
只是查着查着,冷溪忽然觉得那鸿胪寺里头有个名字着实熟悉,想了半天,却又想不起在那儿听过。
想着想着,就在嘴边念出来了:“李泰,李泰……”
冷炼正好理好了鸿胪寺人的家世背景,听她念叨立刻就能信手拈来:“李泰是大理寺丞李忠显之子,现在是鸿胪寺里的一个主簿。官职不高,为人也不算勤勉,几年了都没见升迁,你且瞧,年年任上考绩皆是良,唉,说是个饭桶草包,人家也确实无甚大错,无非就是混口白饭吃着而已了。”
冷溪听罢,心中疑云仍是不散,拿过了那厮的档文细细看了一遍,“光是这些却也看不出甚么来,但我就觉得此人有异,可异在何处我却又想不起来了,要不然把他老子也翻查翻查?”
冷炼笑她:“小冷大人,你这是要为了一头小兽,将整个大乾的官场都翻个个儿呀?不过你要是疑心,也该先着紧手下的事才是,李忠显父子我再代你去查。反正这两日我手中事情也不算太忙,替你留心些就是了。”
冷溪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就不再多思多虑。
兄妹两个正要说起这其中哪些人既有才学又信得过时,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哄闹声。
他们还没去问,就听到是张魁急急慌慌地扑到了门前,“老大,宫里不大好了,那小听谛连着几日不肯吃东西,今日甚至连水也不喝了,眼睛闭了许久没睁开啦!”
冷溪一听,刷一下跳到门外,想也没想地就先往大内的方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