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溪也不管其他,仍是鼓着劲儿地继续奔向那座牌楼。
木不忘同她穿一条裤子久了,她动动手指就知道是叫自己过去还是叫自己滚蛋,立刻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牌楼是整条街上最高的建筑所在,一般的弓箭手大多都会选择这般能够将环境和猎物尽收眼底的地方扎根。
虽说目春秋方才也一直有在移动,并且也是因此迷惑住了冷溪木不忘,让他二人一时忽略了登高望远这件事。
可一旦叫他们冷静下来,不免就会发现用箭者即便移动,也是依附着最高点才能找到最佳视野,掌控全局。
冷溪一个劲儿地朝牌楼冲刺,木不忘就在后面替她提防另一侧还不知姓名来历的箭手。
他二人一攻一防,配合得天衣无缝,相得益彰,早已学会了将身家性命交给对方。
此时牌楼檐下,藏身者眼看冷溪步步紧逼,气势汹汹,自知已经不能再死守此地。
只见忽有一人影如蜥蜴般从牌楼飞檐下,手脚并用地翻了出来,预备逃跑。
幸而冷溪先他一步,看穿了他想要逃走的方向,长刀一横,把人截住。
月光照映之下,那人的脸上不知是被甚么毒物腐蚀,半张脸上也都像是蜥蜴皮肤那般鳞光闪闪,比木不忘那张丑脸还要骇人。
冷溪当即被恶心得头皮发麻,提刀去砍。
那厮又似蛤蟆般起跳后摇,顺势收起了所用的小弩,护腕里藏着的机关暗刃弹出来,接下冷溪咄咄逼人的下一刺。
“他不是目春秋!”
“那还能是谁?!”
关于东厂十三太保,冷溪的功课做得可能比木不忘还要足,除了探知到任道远与目春秋的来历,十三个人里她现如今起码知道了一半。
像眼前这个丑得惊世骇俗,还用着奇怪功法的家伙,便是十三太保中的辣手毒王桑天良。
传闻此人虽出身柔夷,却是玑州神医见启首徒,却因用毒物练邪功被逐出师门,后来也是在江湖上为非作歹,被锦衣卫擒获,再被秦世忠使手段弄了出来。
这厮虽不善弓箭之术,但格外擅长机关毒药,且有邪功护体,但冷溪确是不怕他的,反而是越难对付,越叫她亢奋起来:
“他是桑天良,木不忘,今晚咱们要杀的是两条好狗了!”
木不忘一听,还有心情耍贫嘴:“甚么,丧尽天良?!这都甚么名字!杀杀杀!”
未等他说,冷溪手里的刀已经把人逼到绝处。
她这套冷成德的刀法用出来,越发的融会贯通,一招一式绝不给他们冷家丢面子。
桑天良说是练着邪功,只可惜一直练得也不过是从他师父那里偷来的残卷,多少年了也没本事自己悟出真正的奥义来。
只仗着机关和毒药那些不入流的恶毒手段,混在十三太保之末。
而如今的冷溪已能和任道远战上十来个回合不落下风,对付区区一个桑天良,简直易如反掌。
可她却还不能立刻结果他,非要用他把暗处躲躲藏藏的目春秋逼出来不可。
然而她好像高估了十三太保间的兄弟情义,目春秋仿佛根本没把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同僚放在眼里。
不过也罢了,像他们这样专爱作奸犯科的亡命之徒能讲义气才是见了鬼。
于是冷溪故意卖了个空子,桑天良中计,立马来扑:“小丫头!别以为老夫是你想耍就能耍的!”
“等的就是你!”冷溪趁势一个旋步贴身提过他的肩颈往前一撑,只在一瞬间,从暗处破空而来的羽箭直直射穿了桑天良的心脏。
冷溪因为躲在他身后从而逃过了这本冲着她来的暗箭,倒是那桑天良死得冤枉,在断气的最后一刻下意识地抬手指着一个方向:“目春秋你!”酷笔趣阁ku162
“木不忘!抓人!”
木不忘几乎是与冷溪的吼声同速杀过去,活像一头瞄准猎物就要进攻的猛虎。
冷溪丝毫不迟疑地从后边快步追上他,企图和他从左右将人堵住。
目春秋不愧是目春秋,即便不是在最高处,即便身上的箭筒里只剩下两支羽箭,他仍是躲在那最不起眼的街角开出那把两百石的大弓。
双箭齐发,竟能一弦两向,分别奔着冷溪和木不忘而去。
他这是孤注一掷,也是穷途末路的最后挣扎!
冷溪与木不忘几乎同时拔刃而向,锋利的刀口与箭头碰撞,发出两声几近重叠的锐响。
“当!”
他们就这样,生生以刃劈开了箭身!
虎口麻到已然握不住刀,他们已经前后脚将人高马大的目春秋截在了他二人的包围圈里。
无意中,他二人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弃刀空手。
一个出拳,一个提膝,分别从左右上下来攻。
目春秋一张空弓格挡,架住木不忘的拳头,抬腿挡下冷溪的斜扫。
却不料木不忘这厮算得比他精明,趁机反手来夺他手里的长弓,他却因为被冷溪接下来的又一掌分了心,一时不备被他夺去了吃饭的家伙。
可木不忘却当真是在心里算好了的,扬手用将那张弓朝他脖子上一套,一头正好落在冷溪手中,毫厘不差。
“动手!”
随着他一声喝断,他二人拉着弓身齐刷刷朝后发力,那弓弦又利又细,深深勒进目春秋的脖子里。
他二人使出全身力气将弓弦拉满,方又同时松了手。
那实木做得弓身犹似射箭一般随着惯性弹了回去,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只那短短半刻钟之内,连壶水都烧不滚的时间内,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十三太保就这么没了两个。
冷溪粗粗地喘着大气,看着地上不知是被勒死的还是被砸死的目春秋,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凶,分明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只可惜了那副皮相,算得上他们交过手的十三太保里唯一一个还算清秀些的,虽然他们也就遇到了三个。
战至此时,即将破晓。城中巡逻的守卫这才姗姗来迟。
冷溪和木不忘提着目春秋和桑天良的项上人头坐在牌楼顶上,远远看着那起子混饭吃的家伙大惊失色地收拾起那地上的三具尸体。
木不忘见冷溪看得出身,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这下子你高兴了?人都死光了,上哪儿知道账簿的下落去?”
冷溪回过头朝他神秘一笑,半个晚上未曾摊开的左手终于在他眼前摊开了,掌心正握躺着一张被她揉得皱巴巴的纸条:“这是那老头儿临死之前偷偷塞给我的。”
木不忘头一回惊得掉下巴:“还能这么玩?!”
冷溪得意地笑了笑,起身以足尖轻立,俯瞰着属于她的北街:“走!找冷成德问个清楚!”
她话音刚落,天边泛起鱼肚白,与鸡鸣一起,唤醒新的一天。
光从东边照来,冷溪和木不忘就迎着光,继续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