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退罢,星月登场,又是一夜晴明。
冷溪还是穿着身宫女衣裙,在钟粹宫附近抱着胳膊等了良久。
她故意站在灯火照不亮的角落里,亲眼看着秦三从钟粹宫的偏门上埋着头走出来。
也不立马跟上去,等他快步从钟粹宫宫禁范围内走出去,才从后面捏着嗓子轻声喊:“前面的可是秦三爷?”
秦三闻声回头,因她站得远,一时也没看清她的脸,心下有所提防:“何事?”
“奴婢是重华宫殿下身边服侍的,我家公主听说三爷今日入宫来,本有话要问三爷,但一直没在席上见着,眼下遣了奴婢来找,没成想奴婢运气倒好,一出来就遇见三爷了。”她随口瞎扯。
“有这么巧?”这满脑肥肠的家伙尚还记着方琳琅的提醒,不敢轻信,“公主要同我说甚么?”
冷溪低着眉眼,没让他认出来:“主子的心思,奴婢哪里说得准,不过依稀像是和冷家三姑娘还有上次马球会之事有干系。”
料想倘若他真如方琳琅所言对玉昭有心,又是个鲁蠢的,这般说辞足以让他信一半。
瞧着他沉吟半天,似是有所犹豫,冷溪便又道:“我家公主这会儿就在御花园里醒酒呢,叫奴婢要是找着三爷,就尽快让三爷过去说说话。”
见他还是半信半疑,她索性也豁出去了,对不住玉昭一回了:“公主这两日总念着三爷的名字,梦里念,喝醉了也念,却又老见不着三爷的人儿。唉,可怜见的,这回又见不着,只怕是要憾死了。”
“公主当真念着我?”色字头上一把刀,但凡沾上这个的人,再聪明都得变成傻子。
更何况,他本就是个傻子。
不过傻子心里也还是有盘算的,想着左右这个时辰冷溪早已散值出宫去了,也没听说她今夜要留宿重华宫。
自己好容易等到不用靠方贵妃出馊主意,也能与那冰肌雪肤的小公主亲近,总不能为着忌惮区区一个冷溪,就白白错失良机了吧?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他还怎么在华都街头立足?
梦了这么多年的驸马梦,万一就在此夜实现了呢?
头脑简单的人便是如此,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会被最浅显的利益牵着鼻子走。
轻易就进了圈套。
冷溪一路走在秦三前面,这货现下脑子里估计都是玉昭的一颦一笑,甚么也不去多心留意了,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从没有看清过这小宫女的长相。
冷溪只管把他往和木不忘约好的地方引,夜来御花园里黑灯瞎火的,偶尔往来的只有一班又一班的巡逻侍卫。
眼看着要到地方了,只见冷溪忽的越走越快,只一低头的功夫,她便闪得没影儿了。
正当秦三尚且困惑不已时,眼前猛然出现一个庞大臃肿的黑影,正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瞪着一双泠泠凶狠地眼睛,朝他冲过来。
他吓得当即扎开一个马步,双臂一展,就要应对。
那黑影却不知从哪儿伸出个长管般的物什,对着他哗啦啦地喷洒着。黑客heikexs
秦三始料不及,无端端被淋了满头满身,下意识地用手抹了把脸,闻着只觉满手湿漉漉的,味道还有些奇怪。
正要发难,却又听后面有人大声呼喝:“听谛,回来!”
原来是那个臭丫头养出来的畜生!
秦三气得就要一掌拍过去,那厢便冲过来个人拼死拼活地拦着:“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它可是柔夷进献的宝儿啊!但凡有一点磕着碰着,大人和小的都担待不起的啊!”
冷溪也适时回过头来,佯装惊异地叫起来:“啊呀!怎么弄成这样了!驯象所都是干甚么吃的,还不赶紧把这畜生拉走!”
擦肩之际,她与冒充驯兽师的木不忘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来到秦三跟前时,十分夸张地用袖子捂住鼻子:“甚么味道?”
秦三被她的反应弄得更恼火了:“这下好了,你让老子怎生见人!”
木不忘连忙做低伏小地给他赔罪:“都是小的的错,都是小的没能看管好听谛,还请大人饶命!”
“饶命?!误了老子的事儿,老子一刀砍了你都是便宜的!”秦三吼起来,脸上的横肉都在发颤。
冷溪直跺脚:“罢了罢了,前面就是观花楼,这会儿就那儿没人了,三爷要不你先去那儿等奴婢一会儿,奴婢这就去给您找衣裳来换!”
秦三还要再行打骂,冷溪深怕他失手伤了听谛,赶忙拦在中间:“秦三爷,公主还等着呢,犯不着为了这起子小人耽误良缘呀。”
“是是是,衣服小的去找,小的去找!”木不忘连连告饶。
一听公主两个字,秦三就如被下了紧箍咒般,竟然堪堪忍住了肚子里的滔天怒火,对着冷溪颐指气使:“那你还不快带路!”
“是是是。”冷溪一面强忍不发,一面冲木不忘没好气地呵斥:“还不带着这畜生滚回去!然后找了衣服来!”
木不忘也应得唯唯诺诺,他二人你来我往地把这场戏做了个全套。
混乱之致,秦三就是死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被两个死对头联手摆了一道。
趁秦三在观花楼里换衣裳,木不忘那点小手段这就派上了用场。
隔着一架屏风,从他脱下来的衣服里拨出他们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那只信封,用午后就提前备下的假货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去。
眼看着东西到手,冷溪以为也不必再继续演下去,一口气吹灭了观花楼里唯一亮起来的那盏灯。
然后摸着黑快步贴到秦三身后,他机警地反手就打,却被她敏捷地屈膝闪过,再回头时,她已迅速绕到了他面前。
手里的浸满蒙汗药的帕子猝不及防地往他脸上狠狠一摁,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吸进了药气,失去了意识。
见他闷声滚到地上半天都没了反应,冷溪还多踹了他两脚:“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下场。”
木不忘将到手的信封妥善藏在怀中,见她得意洋洋,不由也笑眯了眼睛:“这份蒙汗药里还被我二师父加了致幻之物,不仅能保证他今夜一睡不起,还能叫他醒过来也不记得发生了甚么。”
“你二师父真是个人才,不,天才!”冷溪十分中肯地评价,顿了顿赶紧拽着他要走,“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出宫吧。”
他却蹲下来拍了拍秦三又黑又肥的大脸,幸灾乐祸地补了最后一句:“做个好梦,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