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刀,尖利的刀刃沾了酒,刺破陈志杰肋骨上好不容易才抚薄的皮肤,慢慢地从他突出的骨骼上割过一遍。
施行的人就像个卖猪肉的屠户,正从新鲜的排骨上一点点地剔肉刮筋。
锥利的剧痛感刺激着陈志杰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他的脸上一会儿涨红,一会儿铁青,一会儿惨白。
“啊啊啊啊!”
他这厢叫得好似杀猪,边上被卸了第一片指甲的陈月茹却因被堵住了嘴,连叫都不能舒舒服服地叫出来,呜呜咽咽的,像是只被闷在蒸笼里的活鸭子。
冷溪和宋念不约而同地低着头,一个整理袖口,一个擦拭着宝刀,都在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不去看那残酷的画面。
冷溪执掌北镇抚司这段时间以来,其实还从未动过如此大刑,便是她老子在的时候,也很少会用如此毒辣之手段。
长久而默契的沉默在他二人之间蔓延,所幸刑房光线昏暗,无能让人从他们现在无意识流露出来的神情中,窥伺到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当割到第五刀的时候,冷溪一不留神抬了个头,正好被陈月茹鲜血淋漓的右手刺激到了,喉头一紧:“再不招的话,你女儿的两只手可就都要废了。”
“不……”陈志杰赤红着眼睛,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冷溪道:“我猜陈大人应该知道,不论如何您都没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反正都要死,干脆就闭紧了嘴巴,不让我们讨半点便宜。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是视死如归,置生死与度外了,可你的妻子儿女呢,她们也想死么?”
说着,她也扬了扬手,让行刑的诏狱校尉暂时罢手。
陈志杰缓过劲来,却连说话喘气都还带着颤音:“我要真说了实话,秦世忠会放过她们?”
“这倒是。”冷溪点了一个中肯的头,“以阉狗的性情手段,倘若大人松了口,定然是不会放过您家人的。看来啊,你们全家都活不了了,那就继续吧。”
说话间,她还特意朝陈月茹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回反过来,先把她的指甲拔了。”
“唔唔唔唔!”
陈月茹满脸涕泪地疯狂摇头,挣扎闪躲之间,竟是让她将捂着嘴的破布抻开了,“不不不!官家,冷姑娘啊不,冷大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饶了我,你们饶了我吧!我,我会替你们好好劝劝我爹爹的!真的,我真的不想死啊!”
冷溪和宋念都不说话,也没让人重新去堵她的嘴,只是让人赶紧抓住她的左手施刑。
“啊啊啊啊!”女人凄厉无比的尖叫声就像是猫在用琉璃瓦片磨指甲,又像是锋利的针尖,刺着每个人的耳朵。
陈月茹的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尚还能扯着破锣一般的声音在她老子耳边道:“爹爹,算女儿求您了,您快都说了吧,女儿真的受不了了!女儿才二十岁,我不想死啊!您可怜可怜女儿吧!”
结果陈志杰自己都自身难保,第六刀割下去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白得看不到血色,几乎就要断了气。
宋念终是忍不住,偏头凑在冷溪的耳边:“再这样下去,他只怕就要死于失血过多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冷溪故意大声地回答他,“若陈大人到死都没能说出我们想听的,那么接下来受罪的可就是您的家人了,保不齐他们也知道些甚么不是么?”
她这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就看谁听完之后的反应最激烈了。
“我甚么都不知道!我甚么都不知道!”看着父亲正在遭受的折磨,陈月茹整个人抖若筛糠,“官家明鉴!我们全家从来都是不支持我爹爹和秦世忠来往的!我们都不想的!都是爹爹他自己,和家里其他人真的没有半点关系啊官家!”
“月儿你!”陈志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陈月茹却是早就吓破了胆:“爹爹,您别怪我,我真的不想死啊!您也别怕,只要您说实话,官家一定会护着我和娘还有哥哥的,秦世忠奈何不了我们的!爹爹,您就招了吧!”
冷溪在后面补了一句:“这话倒是没错,陈大人,您要是真松了口,兴许您的妻儿家小尚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可您若不说,那就是甚么都没有了。”
“爹爹!啊!”猝不及防间,陈月茹的第七根指头与指甲生生剥离,她本就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在毫无防备的钻心之痛之下,当即就晕了过去。
“月儿!”陈志杰哑着嗓子气若游丝地叫喊起来,却是连头都不能偏一下,只能躺在那儿干着急。
然而弹拨在他肋骨上的第七刀也随即而来,疼痛让他浑身情不自禁地痉挛着,与死亡之间就只剩下半步了。
“怎么样啊,陈大人,想好了么?”冷溪赶紧乘胜追击。
却听一直在旁边甚少言语的宋念忽的一拍桌案:“他要自尽!”
亏得是宋念发现及时,那陈志杰再诏狱里苦苦撑了这么多天,终于在这从未有人扛下来的酷刑和嫡亲女儿的苦苦哀求之下,坚持不下去了。
诏狱校尉们眼疾手快地掰开他的嘴,赶着就将他藏在齿缝的毒药起了出来。
想来他也是用心良苦,这么多天里受尽酷刑也不松口,到底亦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家人不被秦世忠迫害。
眼看他也快不成了,冷溪顺势便从墙上取了把短剑,在他耳边蹲了下去:“别以为自尽就能解决事情,官家同我可都不是甚么心慈手软的厚道人,你要是真的甚么都不说就去死了,我保证将你陈家一个不留,全都送下去陪你。”
“我知道的…之前真的都已经吐得差不多了……是你们一直不放过我……”陈志杰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咕咕怪笑起来,“不过,我倒确实有一件事还没说,原本我是要烂在肚子里,带到下面去的。”
冷溪不耐地一皱眉:“少废话,我没剩下多少耐心了。你要是再不张口,我就先将你女儿送下去。”
“给我个痛快!”陈志杰继续讨价还价。
冷溪利落地翻转过手里的刀,对准他的心脏。
“好!好!你……你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