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这么说了？要我们大乾边关的军事防御部署图？”

宋念一面气定神闲地练着字，一面头也不抬地问底下前来向自己汇报情况的老仆。

那眯眯眼的老仆道：“回官家，千真万确，老奴乍一听明白之时也吓了一跳，原来他们北羌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

宋念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先取得我的信任，当上皇后，掌权六宫，然后利用身份之便，偷到防御部署图，再然后就是北羌大军一路南下，逼我交权，让我做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帝，让北羌人鸠占鹊巢，要是她再有了子嗣，那朕岂不是要么死，要么被逼让位了么？”

老仆又用苍老的声音道：“这将近三个月的等待，终于等到她放下戒心说出这些居心叵测的阴谋，官家，可要现在就动手？”

“现在也还不是时候，”宋念却摆了摆手，从龙椅上起身，“冷大人这回用出炸死之计，不光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最重要的还是要揪出那些跟随她潜入京城的老鼠们。对了易爱卿，你不是说她要来找我朕的么？怎么这么半天还没见着人？”

说曹操曹操到，宋念话音刚落，就听见奇宝在外通传。

“就说朕心情不好，正发脾气呢，不见任何人。”宋念心里有数地笑了笑，转头又对那“老仆”道，“看来爱卿要把脸洗干净，才能从朕的乾清宫里出去了。”

“微臣遵旨。”话到此处，易杰仁也懒得再伪装了，行完礼后慢慢直起了腰，又变回那个清秀文雅的公子哥儿。

宋念也体恤道：“在宫中的这些天辛苦爱卿了，想来你也已经很久没见着妻儿老母了吧？等会儿洗干净脸，换了衣裳，爱卿就可以家去了，回头此事一了，朕重重有赏。”

易杰仁连连摆手：“不，应该是微臣谢过官家不计微臣从前的过失，还肯启用微臣完成这样一桩重要的任务。微臣又岂敢奢求赏赐呢？”

宋念却不耐听这些客套了，“好了，话不多说，爱卿只要一直如此谋求上进，忠心不二，又有通晓各国语言这般本事，朕自然不会亏待爱卿的。赶紧先下去净面吧。”

易杰仁闻言，这便依言跟着宫娥们离开了他的书房，悄悄从东暖阁后的夹道去到了东配殿，在那里自然是有人早就在等他了。

宋念这时候，再低头来看自己方才写的那四个字。

嗯，水到渠成。

殿外虽说宋念已经让奇宝来说自己不见人了，可雅尔敏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光是她，就连后脚得到消息的玉昭，也哭得钗横鬓乱，伤心欲绝地从重华宫里跑出来。

听说她皇兄不让任何人进去之后，她便干脆直接不计形象和影响地，扑通一声跪在了乾清宫紧闭的宫门外，口口声声地为冷溪喊着冤枉。

雅尔敏在旁边温婉动人地劝慰着，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与她一起哭得梨花带雨：“都是我的错……玉昭公主你打我骂我吧，都是我当时在气头上，将冷大人逼得太紧了，才让她走到这一步……对不起……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玉昭却在怀里哭成了泪人儿道：“不，是我，我当时应该张口劝皇兄收回成命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傻傻地甚么都没有做，冷溪姐姐根本不会这么做……我怎么这么笨，就是看不出来他们之间，原来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裂痕……都是我的错……皇兄，求求您了，您让我去看姐姐最后一眼吧，求求您，让我出宫吧！”

雅尔敏潸然泪下地附和道：“是啊是啊，人都已经死了，皇帝陛下请您不要再和冷大人怄气了，去看看她，送她最后一程吧！”

“皇兄，皇兄，您让我见见您吧……”

“陛下，陛下！您开开门吧！”

“……”

她们在外面哭天抢地，宋念便和锦荣呆在乾清殿内的东窗之下，悠然自得地下着棋，不时还往窗外看上两眼。

“官家，真的不要告诉长公主事情的真相么？”锦荣听着玉昭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很是不忍。

“长公主不善说谎，也不懂伪装，知道了反而要坏事。啧啧啧，你看那个北羌人，哭得有多假，也就只有玉儿这样天真烂漫的姑娘看不出来了。”宋念一边落子，一边还不忘碎嘴一下，“话说回来，她拿刀子往心窝捅的时候，真把你给吓着了。”

锦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颔首道：“说来实在惭愧，奴才当时确实又被吓着了，但转念一想便觉出不对来了，不过奴才看冷家的下人们还都一脸惊慌失措，这就硬着头皮和冷大人往下演了。”

宋念无声地咧嘴一笑：“孺子可教，不愧跟在朕和你师父身边这么久。以前朕还老觉得你这孩子好是好，就是迂腐呆板了些，如今看来是朕有眼不识金镶玉呀。”

然而下一刻，锦荣便又担心起来：“只是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骗过那位北羌公主了……”

“朕以为，难，还得需要再加一码，方才能让她彻底相信。”宋念说着，已然落下最后一颗绝杀之子，嘚瑟地说道，“低头看看吧小呆子，朕已经凑到五颗咯！”

“官家……”一盘五子棋而已，赢了有那么值得高兴么？

“来来来，再来一盘，看看她们能哭到甚么时候。”宋念兴致冲冲地将棋盘清空，然后又回头对远处的小宫娥道，“砸东西的时候你自己悠着点儿啊，挑些便宜的，若是错砸了甚么好宝贝，朕就让人在你脸上画乌龟，一件花画一只，三天不许擦！”

那小宫娥当即吓得欲哭无泪，开始从他的书房各处寻摸。

然而，就当宋念和锦荣的下一盘棋交战正酣的时候，可怜的奇宝公公又不得不来煞风景地敲门了：“官家不好啦，长公主她哭晕在门口啦！”

“甚么？！这丫头，唉，忘了她只是个弱女子了！”

自责完了，宋念便急匆匆地套上靴子，拉开门连忙就朝着台阶下已经不省人事的玉昭，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