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证明冷溪和宋念究竟孰对孰错，其实很简单。

只需要看北羌攻取枢州之后，进一步会想要进军何处。

最终宋念冷溪和大臣们一致决定，先假意放弃保卫枢州，再诱使他们绕走衡州全力攻打权州，再从权州调派十万军骑安排于与衡州之间的必经山道之间，借地势抢占上风。

这一战则交给了最是熟悉权、衡二州地形的岳阁老携其子岳宏同往。

不料，北羌却选择兵分两路，半数人马进入衡州探路，主力军队全都压在了攻打璇州边城之上。

与此同时，他们竟还有部分兵力从璇州边关翻越进来，两个月之内，原本山清水秀，富饶美丽的玉石之乡就饿这么被战火荼毒成了一片焦土。

“秦世忠连自己的家乡都不顾，看来是非亡我大乾不可了？！”冷溪的肚子一日大似一日，却是为着前线战事。陪在宋念身边连夜不能安寝，“既然如此，索性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吧！”

宋念这几日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眼下岳阁老手中的十万大军勉强接住地利将北羌人拦在了衡州山道之上，但若此时咱们将权州所屯人马倾巢北上抵御北羌主力，一旦被衡州的北羌人知道，必然会不顾一切地扑进来。璇州之危尚且还隔了个玑州，但是衡州那边，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

冷溪道：“岳阁老虽熟悉地形，但到底为人死板了些，要不然重新换个人去吧。”

“临阵换帅，易乱军心。”宋念摇了摇头，“而且这些天我和沈家兄弟还有一众武将们都讨论过了，以咱们大乾现在的战力和财力，倘若真的去和北羌鱼死网破地拼一回，最终的局面不过是两败俱伤。你也知道，我朝国库赤字多年，从去年开始才有所好转，还是因为西洲之战快打完了。”

冷溪在心里略略一拨算盘：“你的意思就是说，若我们也像北羌那样倾举国之力与之决一死战的话，很有可能会令我们的百姓再次回到从前表面繁荣，内里亏空的日子么？”

“……不止。”宋念坐在那儿，低下头叹了口气。

“可比起你成为亡国之君，这些又算得了甚么？”。

她想蹲下身去看他的眼睛，奈何身体实在不允许，便只能强行将他的脸捧起来：“现在是纠结往后民生的时候么？钱没了我们可以再挣，被战火烧毁的房屋农田，我们也能够再慢慢修复回来，可是国没了，就真的甚么都没了。”

宋念别过脸去，无奈地撑着额头：“这些我何尝不知，可你知道么，现在下面那些马后炮，各个都在怪咱们之前把雅尔敏放了，多的是人在拿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些威胁我，逼我去和北羌讲和，割地赔款！我就没见过我大乾哪个皇帝会窝囊到被别人打了也只有求饶的份儿！”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不由激动起来，猝然站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小算盘，不就是担心此战之后举国经济倒退二十年，影响到他们自己现在优渥的生活么！就像当初，明明各个家里都有金山银山，却还成天到晚想着怎么从国库里薅羊毛！从百姓身上割肉放血！国难当头的时候，又各个装穷装难，何等自私自利！”

冷溪连忙上前扶住他，为他抚背顺气，“别生气，既然早就清楚他们都是些甚么嘴脸的人，那便犯不着再为他们生气了，因为本来就不对他们抱有期待嘛！”

宋念急得胸膛起起伏伏：“他们不会不知道这一仗要是再这么拖下去，迟早会让北羌人把咱们一锅端了的！呵，到时候他们头发一剪，衣服一脱，转过身又是新王朝新国君的忠臣良将，可朕和你呢，还有咱们的孩子呢？”

冷溪道：“不会的，这些人也算是咱们千挑万选，精心安排过的，我偏就不信所有人都会是这种人的。最起码阿正肯定不是，沈家兄弟也肯定不是，咱们在华都认识的朋友们也肯定不是。”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这一仗，只要你也认为可以鱼死网破地去争一把，那咱们就是得罪了满朝文武，杀光所有打退堂鼓的孬种，咱们也要拿出项羽当年破釜沉舟的气势，硬着头皮地去打！对了，咱们还可以问柔夷借兵，别忘了当初他们可是给了咱们大乾另一半战象军团的兵权的！再说以咱俩和柔夷莫府的交情，大乾有难，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宋念为她乐观豁达的口吻打动，“可从柔夷调兵，会不会有些迟了？”

“只要想到了就去做，那就一定不会迟！”说着，冷溪便轻轻牵过他的手，将他拉到了寝殿之内，“为了和北羌的战事，你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趁着这会儿众臣都散去，你也先好好歇歇吧，向柔夷修书求援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已经被她摁在床榻上的宋念却又立马弹了起来：“不行，我不能睡，在想出法子让那些孬种不再拦着我调兵迎敌之前，我不能睡！”

“你少休息个两三个时辰他们就能看在你勤勤恳恳的份上，被你感动，然后答应你么？”冷溪故意凶巴巴地横了他一眼，“当然不会！所以啊这是场持久战，你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宋念还想起身，却被她再次用力摁了回去：“听我一次你能死？！给我老老实实躺着，再乱动我就让咱们小海儿收拾你！”

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还有她那就算当了娘也不减的英媚风采，宋念心底莫名充满了愧疚，“对不起，结果我还是没能护着你们娘俩过上太平日子。”

“去你的，这才多大点事儿啊，怎么就没太平日子过了？”冷溪笑着朝他皱了皱鼻子，艰难地俯身在他唇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安慰，“你就安安心心地睡会儿，到时辰我会来喊你的。无论如何。这种时候咱们都不能把自己的身子累垮了。”

宋念忍不住弯了下唇角，紧了紧拉着她的手：“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