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万万当不得石兄此礼。”宰天道同样恭敬的还了一礼，然后双手托住了石铁心的手腕将他扶起来，认真说道：“石兄，你心目中的‘皮筋’，实际上就是万有旋力。但在标准模型中，万有力的构成形式，或许与石兄想象中不同。”

他一挥手，虚空中显现出各色景象。

“标准模型中，引力与征力并不是正面拉扯的。

“石兄请看，三维空间中引力无处不在，但我们若再升一维，把三维空间的一切视作一个平面，则可认为引力是‘横’，就像是布匹纺织的‘纬线’。

“征力的特性，是在任何方向上都与引力垂直。放在四维视角中，可以认为是‘竖’，就像是纺织的‘经线’。

“引力与征力，按照经线和纬线的方式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可感知的时空。

“但这种时空有一个重大问题，就是没有张力。

“石兄应知，布料纺织中，经纬交错的纺织方式叫做‘针织’，针织布料的特点就是没弹性。这种布料若是受到外力，要么扯不动，要么扯破了，而且会打皱，会起褶，会毛边，会开线。

“时空也是这样的。

“如果引力和征力完全以经纬线方式交织，那么我们所处的时空便既不是平滑的也不是翘曲的，甚至不是连续的，更不具备任何恢复力。

“这与我们的实际体验完全不相符。

“所以我们的时空必然具备张力，而这张力，便是由旋力所塑造。

“还是以布料纺织为例，石兄可知哪种纺织形式的布料天生具备弹性？”

石铁心脱口而出：“针织。等一下，莫非万有征力，是以针织的方式编织起来的？”

“正是！”宰天道手一挥，光影随之变化：“石兄请看，无限时空中，引力与征力产生了无限的交点。

“而这无限交点的每一个，都有类似针织的网套，正好套在交点上。

“这个‘网套’，就是旋力。

“旋力构成的网套，就像是巨大的弹力储备库，能收紧，能释放，能展平，也能蜷缩。正是因为旋力的存在，才让时空具备了张力，具备了稳定存续的先决条件。”

宰天道的话仿佛一道霹雳闪电，轰隆一下在石铁心脑子里炸响。

这一刻，诸多世界线的电脑主机群轰轰作响，功率全开。小零在澎湃的数据海洋中兴风作浪，全力帮助石铁心加速对万有力的认知。

石铁心心目中“皮筋”的形象轰然破碎，然后快速构建出一个多维的、复杂的、无限宏伟也无限微观的网。

“我……似乎明白了。”

万有旋力公式呼之欲出，石铁心对万有力的认知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连带着对其他物理知识也有了全新的看法，距离完全理解万有力只有一步之差。

他双眼中数据爆闪，闪的那么多那么快，以至于表面上看起来反而有些呆滞，喃喃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散装文学中总说破碎虚空、打破空间，实际上根本就不是把空间打‘破’，而是将空间撑开了一个洞。

“这个洞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因为时空本身就具备这个功能。

“弹性，张力，本就是时空的内禀属性！”

然后他猛回头，看向了依然震荡不休的电子：“换句话说，电子不可停滞，也是内禀属性。电子复苏所获得的能量，就是万有旋力的作用？”

“没错！”宰天道笃定点头：“石兄可知，为何万有旋力会被起名为左旋力和右旋力？

“就是因为，从前的仙人们在观测绝对真空时发现了一个现象：无量空处，会有莫名粒子生成。

“这些粒子永远成对出现，而且必然拥有完全对称的旋转状态，便将那命名为左旋和右旋。

“两颗粒子互相吸引，互相碰撞之后，又会莫名归于虚无。

“仙人们认为这个现象就是解开宇宙起源之谜的绝对关键，便深入研究。这极空炉，就是那场大规模科研攻关的设备之一。

“最终，仙人们发现了真空不空的秘密，万有旋力大模型正式面世，万有力的最后一块拼图由此完整。

“因为旋力也具备自旋特性，也是成对出现，也是完全对称，因此沿用了从前的称呼，起名为左旋力和右旋力。

“两种旋力的作用截然相反，又息息相关。

“左旋力，把时空释放为能量。

“右旋力，把能量储备为时空。

“一系列与万有力相关的研究成果如雨冒出，人类由此正式掌控了量子世界，量子通信成为基本手段，空间穿梭也成为可能。左旋力因其特性，更是被广泛应用。

“真空不空，零点非零，这就是——真空零点能。

“这就是左旋能。

“这就是人类迈入宇宙深空的绝对前提－－无任何质量消耗的、无限的能源。”

石铁心闻言，进入了恍惚态。

他似乎已经懂了，又似乎还有一点点没懂。

有什么反常识、反直觉的东西，化作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挡在了他的灵感上。

“无限？”石铁心本能的皱起眉：“为什么会是无限？左旋能，说到底是在消耗时空本身，时空难道就是无限的吗？”

宰天道微笑着平静说道：“三维世界中的一粒小小的花生，若是压缩到二维，会变成多大的面积？

“答案是：无限大。

“若左旋能是从三维时空抽取能量在三维时空用，当然有限。可若是向更高维度抽取能量呢？

“那就是无限。

“修行路上有一句话，叫‘打破大限就是仙’。

“仙，本就要破限，本就要掌握无限。

“这正是成仙的必经之路啊。”

石铁心愣愣看着宰天道，心中思绪如狂风暴雨一般激荡。

咔嚓嚓，惊雷电闪，心头被照的雪亮。

他，明白了。

“打破大限，就是仙。

“仙，本就是无限的。

“我懂了，我懂了，我懂了！

“哈哈哈哈，我懂了！！！”石铁心再也忍不住，仰首向天一声长啸，浑身毛孔喷射出无限劫力，轰隆隆风雷交变，心中对于万有力的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人还是那个人。

力量还是那些力量。

但是整个时空在他心中再也不同。

他没有去问任何实际性的数学模型、表达公式，那些东西都可以自行推演出来，而且用不了他多少时间。

真正重要的是眼界，是认知，是对世界本质鞭辟入里的认识。

只要再稍加适应，石铁心相信他的时空心术将会有长足的进步和跨越式的增强。从前需要千斤巨力才能做到的事，以后四两巧劲便可轻轻翘起。

这一刻，宰天道的一切神秘和奇怪都不重要了，放在古代这就是传道受业解惑的大恩。石铁心再行大礼，诚心实意道：“谢天道兄开悟之恩，石某铭感五内，必有所报！”

“石兄不必如此，我成就你，又如何不是在成就自己？日后再相见时，你就知道了。”宰天道留下一句话，刹那间身形杳然。

来的神秘，走的突兀，他如来时一般，忽然间就消失了。

四面八方的喧闹声传入耳中，仿佛从天外回到了人世间。

石铁心惊讶抬头，四周人来人往，正是宰家展厅的大厅。左看右看，再看不到宰天道的身影，仿佛他从未来过，自己从未挪动脚步。

“铁心，呆在这儿干什么呢？”老贾的声音响起，他从后面走上来，凑头过来低声说道：“宰家项目难得一见，赶紧偷学去啊！”

“我……”石铁心想要说什么，却忽然不知说什么。

是啊，我在这里干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对了，我有些茫然，不知道从哪开始参观才好，便站在这里思索了片刻，没想到一愣神之间想了这么久。

“走走，为师带你去混经验。”老贾拉着石铁心就走，舍去老脸到个个项目那里蹭。石铁心看着这些项目，一个个看似颇有创意，但不知为何完全提不起精神。就像是吃完了龙肝凤髓，再吃些人间的珍馐便只觉索然无味了。

他的心中有一些奇怪而强烈的灵感在闪烁。

“吸收太阳能转化为修为，吸收材料转化为体魄，还有，时空的构型，无限的能量……”

“打破大限，就是仙。仙，必然拥抱无限……”

展评会落幕了，各回各家。

包括宰家，一番应酬之后，也坐上了跃穿机，打算去往木星系。

领队的宰如临，时刻以法域笼罩四周，完全掌握了整个队伍一切成员的动向。今日他们每个人的所作所为，所历所感，完全被映照在宰如临的心神中，历历在目，评估优劣。

包括他自己迎来送往的一应举动，是否妥当，哪些人有再投资的潜力等等，全部分门别类整理归纳。

这是他的特长，也是宰如临能够成为领队的重要原因。

就在这时，宰如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呢？

“你……”他看向角落里的一个小辈，他记得这个小辈的名字叫宰予，是个有点出色但也仅此而已的小人物。

可是看着那清秀柔和的面庞，宰如临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非常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