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房思诺和川端鸣一
宫以墨从阴影处走出来,孟尝君愣愣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宫以墨似落魄了不少。从前意气风发的花丛君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胡须根子的脸,他一瘸一拐的从阴影下走出来。
孟尝君走过去,扶着他:“你怎么了?”
宫以墨自顾自的走到桌边,拿起碟中的剩猪肘子肉就啃了起来。豆子忙躲到伙计身后,这个人吃肉的姿势让她想起那些灾年里快饿死的流民,面前这个人狼吞虎咽的模样比那些人更有过犹不及的效果。
孟尝君想给他倒杯水,可他直接扯开酒瓶的盖子,将酒水咕咚咕咚的往口里倒。他站在一旁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惊诧道:“以墨,你怎么了?”
宫以墨吃完肉,喝完酒后,双手撑着桌子狼狈的大笑,笑过后一点泪花从眼里滚出来。
“我怎么了?”宫以墨的双目直直的瞪着面前的房子:“短短一月,我们宫家的产业皆被徐老虎吞并了,我也被徐狗子打成半个残废,这一切皆是拜这个女人所赐。我现在恨不得拿两桶油过来,将她活活烧死在那屋子里面。”
豆子闻言,害怕的缩在伙计身后。孟尝君连忙阻下了宫以墨的狠话:“你说什么话呢?孩子还在这里呢。”
宫以墨狼狈的笑了,笑过之后,他却想哭了。他徐徐坐到椅子上,喃喃道:“孟尝,可怜我一下吧。毕竟我是个又没房又没钱又没老婆的人了……”
“老婆?”孟尝君:“思诺呢?”
……
宫家破产后,一家老小便挤在一间小骑楼里住着。在他们搬到小骑楼里的第二天,川端鸣一来了,他先是带着相机来长堤路这边拍骑楼风景,两人便这样相遇了。
在川端鸣一眼中,房思诺要比从前瘦了。他看见她穿着旧衣在西江上淘米洗菜,他说:“你怎么来这里淘米洗菜了?”
房思诺没有理他,只抱着淘米的炊具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跑了。
房思诺以为这次能见到他是个意外。可她没想到,她还有第二次见他的机会。那是川端鸣一应该是将宫家的事彻底打听清楚,才来这里候她的。
房思诺没有下楼,他在楼下的小贩打听到了他们家的住址,便抱着相机往楼上走去了。骑楼的楼梯很小,只能供一个人上下,若其中有一人从楼上走下来,便需另外一人贴着墙根而立,才能让下楼的人通过。
川端鸣一来到一扇铁栅栏门前,用手用力的敲了敲那门,铁门上的灰刷刷刷的掉下来。宫泠闻声走到门前:“你好,找谁?”
川端鸣一伸着脖子往里望望,没看见房思诺,大着胆子道:“你好,请问这是房思诺的家吗?”
宫泠:“是啊。你要找我二嫂吗?”
川端鸣一:“方便叫她出来跟我见一面吗?”
“好的,你稍等一下。”
宫泠往里走几步,站在玄关处对着厨房喊:“二嫂,外头有人找你。”
房思诺应了一声,边在围裙上擦着水珠边走了出来。厨房跟玄关是连在一起的,玄关离大门没有十步,房思诺一走出厨房门便见到铁门外的川端鸣一了。
她呆呆的愣在原地。
待得宫泠推了她一把,她才走到门口,看着川端鸣一说:“川先生,你怎么来了?”
川端鸣一隔着铁门与她对话:“你们家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过来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房思诺眼眶红了:“好不好,都是这样。川先生过的好,便好了。”
川端鸣一唇舌骟合一下,竟不知道说什么话。屋子里响起宫以墨暴怒的声音,房思诺连声道:“我先生醒了,你快回去吧。”
川端鸣一大喊一声,你等等!
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个给你。”
房思诺楞了很久,才接过他手上的信封。
川端鸣一看着房思诺将信封放到围裙里的口袋里才放下心来。等房思诺走后,川端鸣一才转身走了。
当天夜里,房思诺躲在狭小的厕所里将信封拆开来,那上头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叠钞票。还有一封叠起来的信纸,她小心翼翼的将信纸展开……
思诺展信安:
听闻汝家不幸,我甚悲哀。不日我将回到日本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跟我一起去日本,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成为我的太太可好?
若你允肯,明日午时,我在洪熙火车站等你,若你不来,我便一个人走。
你的川端鸣一。
房思诺将这封信看完,眼泪哒哒的从眼眶里滚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宫以墨便站在厕所门外。他大抵能估算到信封里的内容,因为从江城到日本的火车一月就一趟,明日午时便是发车时间了。
他转身,一瘸一拐的走回房间里。他想,如果她跟他走了,也挺好,至少……不必再连累多一个人了。
他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很久以后,他觉得身边躺了一个人。房思诺拉过被子盖着,什么话都没说就入睡了。
第二天,宫家大夫人到外头去了,宫泠陪着宫以墨去医院拿药,家里只剩下房思诺一个人,她想了很久,后来将柜子顶上的行李箱慢慢的拿了出来。
宫以墨回来的时候,看到行李箱不见了,衣柜里头的衣服也没有了。
他失魂落魄的从那个勉强能称的上是家的地方走出来,走到长话斋。这一路,他都在这么安慰自己,那是个很好的姑娘,现在跟着你是会受苦的,那么让她走吧。
去寻找能给她幸福的人吧。
他失魂落魄的来到长话斋,跟孟尝君喝了很多酒……
却不知道火车站里的房思诺在中午前赶到了火车站。川端鸣一在看到她出现那一刻,仿佛世界都亮了。她竹藤行李箱朝他走来,像他第一次在巷子里见到她一样。
那时候,她是出逃的富商小姐,他是漂洋过海的摄影师。
看到她来了,他世界都亮了,他以为她会跟他一起走。谁知,她却将行李箱递到他手上:“这里头是你之前为我准备的衣物,我没有穿过。另外织了两件衣服给你,希望你喜欢。这些就当是我为你送行的礼物吧。”
“你不跟我去日本?”川端先生似乎有些尴尬。
房思诺笑道:“你未娶,可我已嫁。此生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