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郭南枝见梁正红(二)
贺相思和白云飞的这一顿饭是不欢而散的。贺相思走后,白云飞怔怔的坐在原地,那一句,我可以不是贺傲天的女儿,但我永远是我母亲的女儿。这句话真的震撼到他了,这么多年来,好像他们都忽略贺相思。
她连婚事都没的挑,义父为了打通岭南的货口,毫不犹豫的将贺相思嫁到这里来了。他不是不心疼贺相思,他只是没有那么在意她。想到这里,白云飞心里忽然不是滋味了。
他们进行这一通谈判的时候,贺南星就在隔壁的房间里。他们的争吵无一例外的全落进贺南星的耳朵里了。确定贺相思走后,他起身走到白云飞这间包厢……。
这日,白云飞又喝了个酩酊大醉回来。郭南枝躲在房间里,周围的灯都熄灭了,门从里头反锁上来,她还将沙发推过去顶住门了。她躲在被窝里,两只大大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耳朵听到走廊外有脚步声响动,很快便是贵姨的声音响起了:“少爷喝醉了,快去喊少奶奶。”
小丫鬟来门前敲门喊:“少奶奶,少爷喝醉了,你快点出来看看啊。”
她将身子往被窝里一缩,整个人往被窝里滑去,被铺拉过脑袋,她的头和脚都被藏进被子里,她以此来抵御恐惧。贵姨见郭南枝这么久都没出来,她过来转了转门把,没能打开。
小丫鬟说,估摸是少奶奶在里头反锁了。
贵姨只得撒手走去照顾白云飞了。
郭南枝躲在被窝里颤抖,没有人知道她那夜经历了怎样的恐惧。即使她们是夫妻,也是不能够被这样对待的。原谅她现在真的没有办法面对白云飞了,她紧紧的咬着被角,眼泪无声的滑出来。
翌日,郭南枝起床时。白云飞还没起床。贵姨带着人来到客厅给她送早餐,她边翻英文书边喝着牛奶。贵姨说,昨日少爷醉的厉害,这一时半会是不会醒的。
郭南枝喝过一杯牛奶:“那便劳烦贵姨好好照顾先生了,我还要上班。”
当下她拿过一旁的包包就要走。
贵姨见状,连忙冲上前去,一手拦住了郭南枝的去路。她说:“少奶奶,我在这个家本是个下人,有些话是轮不到我这个老婆子来说话的。可是我是从小看着少爷长大的,我家小姐去的早,这么多年来只有我这个老婆子跟我家少爷相依为命。”
“他要来江城,老婆子我便眼巴巴的跟着到江城来照顾。我知道你是读书人家的千金,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但是自古夫妻哪有分房睡的,那夜少爷不过是都你做了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事罢了,你犯得着这么远着我家少爷吗?”
“他好歹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啊,少爷若不是为了救你,又岂会被那姓徐的折磨的不成个样子。少奶奶,你但凡还是有良心的,就不会只想着外面的野男人,而不会守着我家少爷好好过日子了。”
“什么野男人,你不要污蔑我!”郭南枝高声道。
贵姨将一纸信封伸到她面前:“每隔三四个月,你便会收到这个叫祝临风的男人的信,你每一次读他的信都是很开心的。老婆子我也听过,你们曾一起在英国留学是不是!我还听说,祝家少爷跟你求过婚,只不过你当时眼高于顶不肯嫁给祝家少爷,这才被我家小姐捡了个空的,所以你现在是后悔了是不是?你想回到祝家少爷身边是不是,可惜啊,祝家已经破产了,满足不了你少奶奶的梦想了,你现在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待在我们家少爷身边吗!”
啪——
干净利落的巴掌声响起,结束这场没必要的争执。贵姨一手捂着自己的脸,双目怔怔的望着她。郭南枝大概是被她气到了,整个人都在颤抖,她高声道:“贵姨,这一巴掌只为警告你,何为分寸!”
她上前,将信封统统从她手里拽回来:“你是奴,我是主,奴才私动主人的东西就是僭越!”
郭南枝高声道。
贵姨用力的瞪着她。郭南枝抬头挺胸的从她面前走过去。她跟白云飞的恩恩怨怨,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情,与外人无关。没有人能逼迫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只除了那件嫁给白云飞的事……
郭南枝握着祝临风的信封走出家门。十一二月的天很冷,拉黄包车的车夫磨手擦肩的窝在车里等客人。见郭南枝招手叫车了,一辆黄包车飞快的奔到她面前,将她拉着往前面跑去了。
冬风猛烈的往她脸上刮,她的眼泪没来由的滚落了下来。她对着烈烈西风哭泣,后悔。后悔没在那年黄昏广场下答应那个男孩的求婚,她后悔她的骄傲和矜持,到头来给他们两个人都造成了不幸。
很害怕人生很多事只有一次机会,一步差池就造成终身遗恨。佛家都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可回头没有岸,她只能陷在无尽的苦海中挣扎,落在无尽的枷锁中哭泣,她用手捂着脸,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当初,当初,当初怎么就做出这种决定了。
她将黄包车的棚子推开,西风如刀般刀刀割向自己。西风还未将她的眼泪吹干,她便看见梁正红横抱着一个姑娘从后排那栋白色的房子冲出来。
他无助的孤喊着:“来人啊!”
郭南枝看到女子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她手腕上缠着一圈白布,鲜血已将那白布浸染的湿透了。她连忙喊停黄包车,她来不及细细看钱,只急急忙忙的从包里掏出一把大洋递到车夫手上。
她匆忙的从黄包车上跑下来,快速的朝他们奔去。她说:“姐夫……”
梁正红双目猩红的望着她,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喉咙对她吼:“快叫车来!”
“……”
郭南枝帮着梁正红将那个女人送进医院的急诊室时,她怔怔的望着自己旗袍上的血。刚刚她帮着她姐夫救了那个要抢她姐姐丈夫的女人。
她虚弱般的靠在白墙上,双目无力的往上眺望着。她想:这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