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南轲沉下眼，她没有想到的是裴皇后居然真的这么轻易将手下的宫女处死，这一点还是让南轲觉得有些惊讶。

如果裴皇后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威慑南轲的话，那她成功了。

因为这件事南轲真切的感觉到了裴后到底是个如何的人，杀伐决断、丝毫都不手软。

即使是一直在身边服侍的宫女，死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这就是裴皇后。

对于三姐死在这样一个人手上，南轲丝毫都不怀疑。

三姐虽然极赋财智，但归根究底还是一个心软的人，又如何对付得了心狠手辣的裴皇后呢？

南轲越想越气，恨不得马上冲进未央宫手刃裴后。

百里凉介看了眼南轲，突然开口道，“太子妃是怎么想的呢？为何要在那样的场合公然和母后作对？有时候一个低头就能解决的事，就不必再动辄打杀了吧。”

南轲瞥了一眼，她淡声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也要看对象。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让我低头，有时候的低头和死没有区别。”

南轲也知道自己太过冲动，今日在未央宫里，根本就不应该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和裴皇后呛声。

但是只要一看到裴皇后的脸，她就忍不住心头的怒火。

她恨不得冲上去几鞭子直接将人给抽死，又怎么会想到要忍气吞声呢。

但说到底这样做也没有给裴皇后造成什么损失，死一个宫女对于裴后而言不痛不痒，裴后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未曾变过一下。

南轲抿着嘴，虽然她在未央宫里一派平静的模样，但到底不如裴后从容。

她不是第一次见死人，所以她可以做到不动声色。

但一想到那一声声哀嚎是因为自己的那几句话，她心里便不太好受。

那些哀嚎声一刻不停的钻到她耳朵里，就连茶水都不能压下她心头半分愧疚。

那人原可以不死，但最终还是这样草草的被她和裴后决定了命运，这一点上她与裴后并无不同，都是草菅人命。

百里凉介微沉眼。

南轲的做法他实在不敢苟同，这行为压根就不能争取到任何利益，说到底也只是无用功。

与其置气，还不如好好规划一下今后到底该如何去做，这才是最要紧的。

看来南轲和南絮确实不同，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但百里凉介心头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南轲因为心情烦闷，便在宫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冀朝皇宫很大，若是不认识路的话很容易就会迷路。

南轲因为想要一个人独自走走，所以便想办法将灵儿留在了东宫。

她踹了踹路边的小石子，摘了朵御花园的牡丹，自顾自的开始摘着花瓣。

若是三姐还在的话，看到她这些鲁莽的举动一定会说她吧。若是三姐还在的话，一定能知道应该怎样才能报仇。

若是三姐还在的话，压根就没有所谓的仇怨……

“你再这样拔下去的话，这朵花便再也不能看了。”

南轲动作一顿，她微微侧头，“原来是你啊。”

她看了眼手上被她摧残的没了模样的牡丹，垂着眼随手扔到了一旁。

南轲拍了拍手，继续道，“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奚仲失笑道，“这儿是皇宫，我是皇子，自然是住在这儿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宫殿，笑道，“这儿是永福宫附近。”

南轲抬眼一望，似乎好像就是如此。

她无意间居然晃到了永福宫附近，难不成她潜意识里想见百里奚仲？

南轲被自己得想法吓了一跳，她连忙晃着头，想要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

百里奚仲看着南轲摇头晃脑的样子，微微发笑。

眼前的南轲绾起了发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南轲眉眼间似乎有了丝初为人妇的温婉。

越看南轲他便越觉得心头的某处像是被什么牵着，总是一下又一下的晃动着。

南轲察觉到了百里奚仲的视线，她眉头一蹙，怒目道，“你总盯着我干嘛？这样让人很不舒服。”

百里奚仲忍不住抿了下嘴角，就连南轲这直言直语的性子他都觉得异常可爱。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明明最讨厌出言不逊、不知礼数的人。

百里奚仲佯装随意的扫了眼四周，他笑着岔开了话题，“你还记得这里吗？”

“这儿？”南轲拧着眉，也随着百里奚仲的视线看了一圈，“这儿不就是永福宫的附近嘛，怎么了？”

百里奚仲眼神微暗，最初的喜悦随着南轲的这句话开始消散。

一开始在这儿看到南轲的时候，他心里满是欣喜。

他甚至想过南轲是不是特意来这儿找他，但由于身份的原因而不好让人通报，于是只能在门外等着。

或者南轲来这儿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所以才特意来这儿看看……

百里奚仲承认他的每一个想法里都有关于自己的影子，他想着南轲一定是也想起了他，不然的话这皇宫这么大，为什么会特意来到永福宫附近，为什么会特意来到……这巷子前面。

但南轲的反应却让这一切都粉碎了，看来只是他妄想了而已。

他强打起笑颜，指了指南轲身后的巷子，“这儿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还记得吗？你让太子特意将我引来，然后便突然把我拉进来巷子里……”

百里奚仲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观察着南轲的表情。

他的眼神中隐隐含着期盼与紧张，他害怕南轲说出'不'字，若是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这两年来每次经过这个巷子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停下来，这一看便是小半个时辰。

他是真的很想南轲，每次的朝贡大典他都期盼着南轲能出现，但每一次他等来的都是失望。

南轲再也没有出现在这条小巷子里，也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有时候他都在想，如果他能去南国的话那该多好，那样的话他就能当面问问南轲，为什么再也不来冀朝？

如果能去南国，他还想见一见那个和南轲早有婚约的青梅竹马是谁，与南轲相配的人究竟是如何模样。

但这殷切的期盼，最后换来的却是南轲成为太子妃得消息。

现在的南轲就在他眼前，他也不用再问今后她是否还会再来朝贡，也不用再好奇南轲的未来夫婿到底是何模样。

因为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这一切也已经不需要答案……

“我记得。”

咚的一声，百里奚仲被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吓了一跳，这三个字就这样直直的钻进了他的心里，而他的心正不受控制的狂跳着。

看着南轲的侧脸，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南轲眨了下眼，随后伸出白皙纤细的食指，指了指一个角落，“是那儿吧，我记得我还用鞭子捆了你。”

“对……”

百里奚仲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喉咙，这声音既哑又涩，他刚开口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南轲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她抬起脚直接往那巷子里走了过去。

百里奚仲一愣，连忙跟上。

巷子并不宽，顶多只能四人并排通过。

南轲随意的走在中间，而百里奚仲则尽量贴着墙走，两人中间隔了一人的位置。

南轲游目四望，满眼好奇的打量着。

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她还未曾仔细看过，那时候只一心想着要吓唬百里奚仲，压根就没管四周的景象。

现在看着倒是觉得如原先粗糙的印象一样，并无什么不同。

百里奚仲紧张的呼吸着，感觉整个心忽得被挤成了一团，又忽得荡的老远，怎么着都不是滋味。

他现在确实应该开心，南轲就在他身边，还和他一起来到了初识的地方，两人并排走着。

他微微侧目，一下子就看到了南轲的发髻。

南轲朝左偏着头，似是在看这红红的宫墙。

他只能看到那一点点侧脸，更多的则是那精美的发髻。

百里奚仲目光微沉，刹那间他觉得那高高绾起的发髻是那么的刺眼，它一直在提醒着他南轲已经成为太子妃的事实。

太子、太子妃……

仔细一想的话，如今的南轲算得上是他的弟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是对着自己弟弟的妻子……

百里奚仲慢慢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南轲的背影，轻声道，“我们出去吧。”

南轲回头，“你要回去了吗？”

“我……”百里奚仲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真的还想再待在南轲身边，可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的话他迟早都会跨过那一条线。

“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想看看这巷子的尽头是什么。”

南轲似乎是对这巷子来了兴致想要看看这尽头是什么地方。

百里奚仲咬着唇，他没有想到南轲居然还要朝内走。

但话已经说出口，那就不能再收回。

“那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百里奚仲紧紧的盯着南轲，只要她说'不'，只要说着一个字，他立马就留下来……

“嗯，那你快回去吧。”

说完后，南轲便毫无留恋的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