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昂拿起药盒,习惯性地从药板上抠出两颗白色药片。以往自己在学校偶有感冒发烧时,不管什么药拿到手上,他都懒得看药盒上密密麻麻的说明小字,统统吃两片,反正自己个子够高,身体够强壮,多吃少吃能耐我何?!可眼前这个躺在床上娇小的身体——子昂迟疑了一下,心想女生真麻烦。抽出药盒里的说明书,在小得不能再小的字迹里搜索用法用量:成人一次0.5克,每6-8小时一次,一日计量不超过4克。那应该吃几粒呀?一粒多少克?子昂有点迷糊,小声嘟囔,然后又翻来覆去地查找药盒上的规格注明。
子昂正计算着到底应该吃几粒呢,床上的女孩轻吟了一声,睁开了双眼。当她看见拿着药盒的子昂时,立刻警惕地坐直身体,一把抓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
“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赶快出去!”女孩杏眼圆睁。
“怎么又这么凶?刚才你在外面中暑晕倒了,是我把你抱到这里的,要不你早被晒成鱼干了,”看到女孩依旧愤怒的表情,子昂决定调侃她一下“噢对呀,是美人鱼的鱼干。”
“你出去,不然我要喊人了。”
子昂感到女孩手中高高举起的电话机分分钟就会砸向自己。
“哎哎哎,慢着慢着,真是好人难当!你妈没教你女孩子要温柔一些吗?还有我必须纠正一下你的话,这个房间是我订下的并且已经交了24小时的房钱,所以要走的人一定不是我哦。”子昂连忙起身靠墙,戒备地盯着女孩。
这回女孩没有像刚才那样不待子昂话音未落就立刻呛回来,反而默不作声了。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静得子昂有些手足无措,好像自己理亏似的。
“是呀,离开的人永远是我。对,你提醒的对。”女孩的目光忽然黯然下去,放下电话,抬头望了一眼子昂,嘴角掠过一丝苦笑。整个人也随之萎靡下去,没有了刚才的咄咄气势。
突然的转变让子昂无所适从。
“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情?”子昂试探的打听,“也许我能帮助你”。女孩的软弱触动了子昂的恻隐之心。
没有回答,屋里再一次陷入寂静。此时女孩的眼睛因强忍泪水而变红,泪花盈盈却咬牙不让流出的样子敲打着子昂的内心,怜惜之情在子昂心底慢慢涌起。
“嗯,要不这样吧,我去海边走走,房间先借给你休息一下,两个小时后我回来。”子昂觉得自己故作轻松的样子也许是缓解女孩焦虑的最好办法。于是他把房门钥匙丢给女孩,不待她回答,拎起画箱转身跨出房门。
子昂感觉自己的这个决定超帅。
“谢谢!”女孩虚弱的回答被关在了门里。
听到女孩的感恩,子昂觉得很欣慰,这可是女孩对他说的第一句柔软的话。危难之中伸出手能帮助一个漂亮女孩渡过难关,这让子昂身心愉悦。大河向东流呀,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子昂有一句没一句的哼着,心想我是三十六天罡,还是七十二地煞呢,总之是个绿林好汉便是了。
子昂徜徉在海边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他想让她多睡一会儿。正午火辣的太阳不知不觉中已摇身变成温柔的落日。此刻正是夕阳满天的时候,霞光把一切都染成了金黄色:树木、街道、海滩和岸边戏水的人们。
放眼望去,海面上冉冉落日的壮美景象激发起子昂的创作热情。他快速展开画架,取出颜料,执起画笔沉浸在创作中。可是女孩的身影总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出现,时而跃然纸上,时而在细浪涌动处,让他牵挂,让他心思荡漾。尤其那双好似秋水般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也仿佛总盯着自己,有种让人紧张而又温暖的感觉,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虽说从小到大经常收到莫名女孩的礼物,甚至女孩的大胆告白,但心中从未泛起过一丝的涟漪,一张张笑颜如花的面容很快都如过眼云烟般消失。
不知又过了多久,金色的海面已经变成了灰蓝色,远处过往船艇的灯光莹莹闪烁。四周安静了许多,子昂低头看着自己的画作,才发现不知何时女孩的倩影已跃然纸上:白衣长裙,海边低头踯躅,落日的余晖拉长她的身影,镶在沙滩上……
他搞不清楚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从没有过的感觉,跟自己生命已经走过的每一天,完全不同。好似有一缕霞光照射到他的心田,正慢慢的润色到全身。
涨潮了,大海收去了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眼前的海面烟波荡漾,身后的城市却已是华灯初照。
子昂收起画箱。
这时手机响了。
“姐,什么事?”
“快想想怎么回答爸爸的话,他马上要给你打电话了,好像很生气,刚刚跟妈说你都放假十多天了,还在外面疯,不回家。”电话那边姐姐急促的声音。
“他为什么总想把我攥在手里,还有没有天理呀,我早就过十八岁了,我有行动的自由吧。”
“有没有天理我不知道,你还是快想想怎么应付吧。”姐姐那边匆匆挂掉了。
一顿电话责骂是躲不过去了,索性抖擞精神面对吧。子昂冲着夜幕下的大海高声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响起。
“小子,是不是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才想回家?!”父亲洪钟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老爸,您真神了,知子莫若父呀。”
“少贫嘴,赶快给我回家,下周三我去你周叔家的茶叶庄送货,你也一起去,正好见见希瑞,她刚从新加坡回国。”父亲命令的口吻。
“爸,您谈生意干嘛非带着我,我又不懂。还有那个希瑞女王,我真是不想见她。”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吗?我是命令你,知道吗?小子!”父亲动怒的声音震得子昂有些耳鸣。
还没等回答,那边已经挂断了。
算了,不去想它,烦恼的事情明天再说,今天的好心情不要被破坏掉。你说呢
子昂对着画布上女孩说,嘴角含着笑。
海风袭袭,吹走了白天的酷热,也吹走了白天的喧嚣,子昂一路悠闲地回到了客栈。
轻轻的敲着房门,里面没有一丝动静。用力敲,还是没有反应。
“你休息好了吗?我可以进来吗?”没有回音,子昂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动静。一丝不安在心头掠过,别出什么事儿呀。子昂的脑袋里呈现出可怕的画面:女孩躺在盛满水的浴缸里,头浸在水里;或者躺在床上,手腕上的血正汩汩流淌……
子昂敲门的手有些抖,“开门,快开门,快——”
“别敲了,她已经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胖老板站在了身后,“她走的时候把钥匙交给了我。”
房间空无一人,女孩果然不辞而别,子昂心中涌起些许的失落。环视四周,没什么变化。只是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还压着一条项链。子昂急忙拿起字条,一行隽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同意,擅自拿走你钱夹里的一千元,以此物抵顶。不求你原谅,请别记恨我。谢谢!
子昂连忙翻出钱夹,果然少了些钱,至于少了多少,他自己心理也没数。
瞬间恼羞成怒,农夫与蛇呀。子昂站在窗前直跺脚,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你这个宇宙超级大个子傻瓜,一定是被她的演技欺骗了。傻瓜,记住了女人要提防,尤其是漂亮女孩。
这条项链倒是蛮精致的,通体泛着银光,放在手里有些重量。坠子上好像刻着图案,子昂拿到灯光下仔细观看:
一面是个黑发的东方女子头像,另一面刻着法国的埃菲尔铁塔。应该是金发美女才对呀,奇怪的组合,让人摸不着头脑。
子昂把弄着项链,各种猜测相继闪过脑际:她是离家出走的女孩?叛逆女?逃婚女?或是江湖骗子?这条项链该不会是她偷的吧,想到这里浑身上下随之一惊。子昂自责涉世太浅,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戏弄了,心中怎一个衰字了得?可当眼神不自觉地移在画布上时,耳边另一个声音对他说:这么漂亮的女子怎么能是贼?
嗯,我宁愿相信你是个落难的姑娘,一个好姑娘。子昂盯着画像心理五味杂陈,他把项链挂到脖颈上,然后把自己撂倒在床上,可是翻来覆去躺不安稳,还是有些小郁闷,是什么感觉呢?也许是她的不辞而别?心中空聊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