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一响，尘埃落定。子昂轻松走出考场，不论素描全身还是油画全身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虽然中间吃了几口面包，但近七个小时的创作过程，还是很劳神费心。走在长廊上，子昂用力伸展一下身体，此刻他感觉有些饥肠辘辘。都说油画考研的专业课考试是一场马拉松似的角逐，这话一点不假。

你的功底了得呀，一个穿着连帽格子衫胖胖的男生走过来拍着子昂的肩膀说。子昂笑了笑不置可否，认出是同场的一个外校考生，中午休息时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画板。

“你感觉怎么样，各科都不错吧?”子昂问。

“鬼知道我考的怎么样，英语是我的硬伤，今天的专业考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我想我是垫底无疑了，其实这个结果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格子衫平静又泰然，像是说别人的事。

“那你还报考遭罪？”子昂不解的问。

“女朋友要我考的呀！她特别热衷于安排我的一切，安排我的吃穿，安排我的零用钱，安排我考研，过几天还有个公务员考试也是她安排的。”格子衫自顾自的笑了，完全没有惭愧之意。

“兄弟，我应该是同情你还是祝贺你呢？”头一次遇到这个类型的男生让子昂觉得很有趣。

“痛并快乐着吧。”格子衫美滋滋地一笑抬手指向大门，“那个拿花的是我女朋友。”然后穿上黑色羽绒大衣快速向前跑出，看上去有点像QQ企鹅，充满喜感的背影。

子昂站在长廊里隔着玻璃窗远远看到体育馆门前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矗立起一座雪白的长城形状的滑梯，一群人嘴里呼着热气在上面忙碌着，一定是雕塑系的学生，每年大雪过后最忙最兴奋的就是他们。

子昂打电话给子佩，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怎么还关机，我都考完了，傻丫头，就不能百忙之中迎接我一下吗？子昂心理嘟囔着，想起刚刚的格子衫男生满脸幸福的样子心理不由得泛起酸水。

在吗？子昂又发了一条微信给子佩，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回信。好吧你赢了，我去找你！终于耐不住急迫心情的子昂迈开大步冲进寒风中。踩在脚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响，雪后的空气清新怡人。一路上子昂不停地拨打子佩的号码可始终提示已关机状态，已经到了子佩宿舍楼前，还是没有接通，子昂彻底抓狂了。

我又弄丢了她？想起从前子佩一而再的突然消失，子昂的心情骤然紧张起来。他连忙拨通了柳思煦的电话，还没有接通就看见柳思煦提着热水瓶和一个女生说笑着走出宿舍楼，可这个女生不是子佩呀。

“子佩呢？没和你在一起？”子昂开门见山问。

“没有啊！她昨天上午就请假回老家了，说是叔叔家出事了，她没告诉你吗？”

“没有。”回想起子佩说过的童年经历，子昂心理惴惴不安起来。“出什么事了？她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哦，这些不是应该你去问她吗！”柳思煦明显怪罪的语气。

“我一直打电话都不通。”

“我都打了十几通了都没联系上，也许火车上信号不好？”

接下来的几天子昂不停地打电话发微信给子佩，但始终联系不上。她不会出什么事吧？她一定出了什么事吧！她能出什么事呢？这三个问题像走马灯一样在心头转来转去，人也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起来。他问柳思煦要子佩老家的地址，柳思煦哪里知道子佩住哪。子昂快急疯了。

报警！按耐不住的子昂走进派出所。

“你们是什么关系？”警察隔着电脑显示器问子昂。

“她是我女朋友。”

“失踪多久？”

“快一个星期了。”子昂紧张地盯着警察。

“你们有没有吵架或者最近有什么感情纠葛？还有最后见面的时间。”接待室里很静，只有警察敲击键盘的声音。

“没有吵架，最后见面是圣诞节那天。”子昂不喜欢警察说的‘最后’两个字，有种诀别的感觉，让人心慌不安。

“体貌特征？”

“很漂亮。”子昂脱口而出，完全没有注意到警察大哥异样的表情。

这时，门口一阵骚动，几个便衣押着两男一女走进来。正在给子昂记录的警察对子昂说稍等，然后奔了过去。两个被押的男子一路上激烈地踢踹着警察，嘴里不停地谩骂。而那个女子，唇上涂着夸张的紫色，一直狂笑不止令人惊颤。当她经过子昂身边时，突然用力挣脱了警察的束缚，扑到子昂面前抓住子昂衣领大哭起来，眼神迷离嘴里不停地喊明哥救我。

我不是什么明哥，放开手。子昂一面说一面用力掰开女子的手指，这时警察也奔过来重新控制住了女子。子昂的心突突乱跳惊恐不已，而那个女子被带走时一直回头冲着子昂大笑不止。子昂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抓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没事吧。”最初记录的那个警察走回来。

“没什么，有点小恐怖。”子昂长吁一口气。

“是吸毒的，吸过量产生了幻觉。”警察平静地向子昂解释，“你刚才说你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叶子佩？”

“对。”子佩浑身上下冷汗直流。

“稍等。”警察熟练地敲着键盘，“看看哪个是你女朋友的照片？这些是我按你的描述筛选的结果，全国有31个。”说着警察把显示器转向了子昂。

子昂滚动鼠标，一张张身份证图片呈现在眼前。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清秀的眉眼，挺巧的鼻子，青涩的笑容。

“这个是她。”子昂有些激动，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子佩的身份证，上面的子佩还是少女的样子，乖巧灵动的中学生模样。

“好的，你在这儿签个字，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如果你联系到她也要反馈给我们。”警察递给子昂一张打印出的A4纸。

子昂签上自己的名字也悄悄的记住了子佩身份证上的地址。走出警察局，不知为什么那个喊自己明哥的女子的身影一直挥之不去，不详的氤氲弥漫在子昂的心头。傍晚时分柳思煦打来电话，告诉子昂她翻找了一下午子佩留在寝室里的东西，找到了一张子佩身份证的复印件，随后微信发来了图片。子昂仔细端详和警察局里看到的是同一张，哎，柳思煦又慢半拍。

不能再等了，子昂决定去找子佩。他在网上订下最早的火车票，急匆匆往寝室走。刚下过一场大雪，寒气逼人，空气仿佛冻僵了，吹出去的暖气立即在眉毛上凝结成霜。因为已经放寒假，校园里不见了人头攒动，寥寥几人显得肃杀寂寥。

剩下的人也都在收拾行李，各个寝室门口堆放着一堆堆垃圾，走廊里时不时响起拖动行李箱的声音。寝室里只有安卓梁一个人。

“他们都走了吗？”子昂看着已卷起被褥的空床问。

“都几号了还不走？明天最后一天封寝了，你跑哪去了这几天，害得大家散伙饭都没吃上！”安卓梁有些埋怨的口吻。

听了安卓梁的话子昂忽然难过起来，四年转瞬即逝兄弟们即将各奔东西。说不清的内心彷徨与留恋涌上心头，子昂默默走到安卓梁身边想说句安慰的话却不知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今晚七点钟的火车，下学期我要去实习单位工作两个月才能回来，大概五一前后吧。”安卓梁拖着行李箱走到了门前，“差点忘了，今天上午有一个姑娘来找你。”

“谁？”是子佩吗？子昂立即来了精神，从床上跳了起来。

“不是那个师范学院的女生。”安卓梁急忙解释，“棕色波浪头也很漂亮，姓周，她说是你未婚妻呦。”

周希瑞？！她怎么会来这里？

子昂双眉紧蹙对安卓梁说，哪有什么未婚妻。

算了吧，你好自为之，好像很麻烦呀。安卓梁意味深长的说，然后拍拍子昂的肩膀走出大门。寝室寂静无声，一只蜘蛛在白色的墙上缓缓爬动，最后也消失在床铺下。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是老爸，子昂连忙接听。电话里传来宋舒炜浑厚的声音，我在凯宾斯基酒店2512房，你快过来！又是命令的口吻，子昂心理不爽。

“你怎么到这里了？”子昂很惊讶地问。

“不光我来了，你周叔，希瑞还有你姐夫都来了。”听语气父亲似乎很兴奋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子昂很奇怪如此兴师动众莫非有大事发生，不会是逼婚吧？朗朗乾坤不至于吧。

子昂匆匆忙忙赶到酒店，还没进门就听到房间里传出一阵阵笑声。

“来来来，先喝一杯庆祝一下。”刚推开虚掩的大门，满面红光的父亲就举杯迎过来。

“庆祝什么？”子昂莫名其妙看着一张张兴奋的面孔。

“子昂，爸跟周叔合资控股了这儿的一个琉璃制造厂，也可以说是白菜价收购了净资产过亿的工厂。”姐夫吴凯举杯走过来。

连不苟言笑的姐夫都满心欢喜轻松自得，这肯定是一笔聚划算的生意。很好哦，子昂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敷衍着眼前欢喜热烈的场面。

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在地面的哒哒声，不用回头子昂知道一定是周希瑞，这样的场面怎么能少了她？！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水味道已悠悠地飘散过来，刺激着子昂的鼻腔神经禁不住要打喷嚏。

“好久不见”子昂转身伸出手，眼前的希瑞上身紧身阔领羊绒衫下身褐色超短裙衬托出身姿妖娆。

“没有多久呀，圣诞节我们不是见过面吗？你们美院的雪景果真不错，让人刻骨铭心呀。”希瑞闪动着撩人的眼神望着子昂。

子昂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天操场上和子佩相拥时看到的身影难不成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