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陆敏欣哭乏了,穆王让小满伺侯她歇下。本来小世子应当是要跟着穆王的,但是,目睹“陆敏欣”的消散,此时的陆敏欣只能寄托于小世子身上了。
沐浴之后,陆敏欣还坐着,小满见她一脸的哀伤,关切地说:“姑娘,还在伤心着呢?且不要伤了身子……”
陆敏欣拍了拍小满的手背,说:“要缓上一段时间……倒也不碍事。”
当时小满和月生在门外,只听到穆王一阵暴怒之后,便没有了声音,大抵就过了片刻,穆王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妖僧!你对童安做了什么?”
只听十方师父说:“殿下稍安勿躁。”房间里再次归于寂静,直到陆敏欣哭喊着“不要”,才又听到屋里的动静。
在外头的小满和月生,险些都以为是小世子此次凶险,怕不是去了……
“姑娘,夜深了。歇息吧……小世子我守着就是了。”小满建议道。
陆敏欣摇了摇头,说:“不妨事……我在等人。”
“等人?”小满有些意外,“都已经到半夜了,还有谁会来?”小满顿了顿说:“姑娘是在等少爷和三姑娘吗?您沐浴的时候已经来过了,我已经将两位主子回了。”小满觉得陆敏欣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哀伤,反正是自家人,便擅自做主将两位挡了回去。
陆敏欣摇了摇头,说:“我在等有心人……”陆敏欣浅浅卖了一个关子。
倒也没有让陆敏欣等的太久,外头就传来叩门的声音。陆敏欣示意小满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小满颇为意外:是柳良娣。
“不知陆姑娘可歇下了?”柳良娣倒是没有什么拘束。
小满福了福身子,道:“正在等良娣。”然后请柳良娣进屋。
柳良娣卸下斗篷递给小满,“劳烦。”再一抬眸看到陆敏欣一怔。
陆敏欣笑着说:“良娣,请上座。”
柳良娣撤回注视陆敏欣的眼神,福了福身子,说:“漏夜叨扰,还请姑娘见谅。”
“良娣客气了。”
柳良娣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叹了口气,就不做声了。
“良娣可是有什么要问的?”陆敏欣递过去话茬。
柳良娣想了想说:“不知会不会有些唐突……妾是觉得姑娘比下午见面的时候憔悴了不少……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陆敏欣被这样一问,悲从中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事情该从何说起?难道要跟外人说,一个过去的我消失,还是一个未来的我消失了?只会被人当作是害了疯病吧!陆敏欣浅浅一笑说:“想起一些旧事,一时间乱了心神……不碍事。”
柳良娣自知自己不便多问,说:“妾没有冒犯的意思,还请姑娘不要见怪。”她稍作停顿,说:“方才听姑娘的侍女说,姑娘在等我。您知道妾要来?”
陆敏欣说:“倒也不是专等良娣。只是在等有心人。”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不是专等,那意味今夜还有人来访。
小满心里不禁有些担心陆敏欣,如今她这个样子,晚上还要见上几位“有心人”……这些有心人不知道有的事什么心……她盼望着,这首位的“有心人”柳良娣不要磨磨唧唧,赶紧进入正题。
柳良娣听了陆敏欣的话,本来有些局促也放开了,说:“既然待会姑娘还有客人,那妾也就不客套了……妾漏夜前来是有事相求。”
“何事?”
柳良娣忽然跪在地上,陆敏欣和小满想托住都没来得及。她跪伏在地上说:“姑娘救我!妾不要回穆王府。”
陆敏欣眉头一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柳良娣前来,竟然是提出这种要求。“良娣,你这是何意?”
“妾久居皇觉寺是自愿的。在此青灯古佛,我乐得一个自在。回到穆王府,无非是把妾从一个小院挪到一个大一些的院子里。在府上就容不下妾的自在了。”
陆敏欣问:“你是说我容不下你?”
“妾不是这个意思……姑娘,你就发发善心。帮妾这一个忙……妾一辈子都会在佛前为姑娘祈福的。”柳良娣说着就要哭了。
陆敏欣年幼一些的时候是随祖母在皇觉寺修过禅的。这其中的清苦,对于一个正值娉婷花季的少女而言,实在是太过枯燥乏味了。没有一个少女会把这种日子称为“自在”。
“可是,柳良娣,您娘家可是来求了我父亲的,要我与穆王商议,早些让你和吴良娣结束着清修之苦。”
听了这话,柳良娣更加害怕了,说道:“不不不。陆姑娘,这里一点都不苦。妾愿意在此为殿下,世子和姑娘祈福。”
陆敏欣与小满对视一眼,并授意小满将柳良娣扶起来。
可是着柳良娣倒是倔的很,说道:“姑娘不答应,妾就长跪不起。”
“不是……柳良娣,你这……总要有个由头吧?”陆敏欣都被这柳良娣给弄懵了。她是想过下午的“偶遇”之后,柳良娣会回过味来,知道自己是故意去见她的。便会来找自己说些什么。比如说些狠话,也是有可能的。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柳良娣要留在在皇觉寺清修之地。
“良娣,您且让我捋一捋……您是不想离开皇觉寺,还是不想回穆王府?”陆敏欣有些头疼,摁住额角问道。
“不想离开皇觉寺不就是不想回穆王府吗?”柳良娣回复道。
陆敏欣一听,大抵知道什么意思,说:“这不一样……良娣不想离开皇觉寺,是哪里都不愿去。可是,不想回穆王府,还有其他去处可去的。”
柳良娣微微从地上抬起头,身子还是伏地很低,“姑娘……一样的……对于妾来说,除了皇觉寺……无处容身……”
这话不简单。陆敏欣眨眨眼,说:“柳良娣,慎言。即便……你与殿下和离,返回母家难道还会被人非议吗?即是,你与殿下没有子嗣,可也是皇家的媳妇。断没有母族的人敢为难你的……”
“这事有先例。”小满举例道:“天享十四年,先帝爷在位时,有宗室王公子的妾室和离归家,被母族辱没。太后娘娘得知后禀告先帝爷,‘旧时,吾与其为宗室妯娌。夫妻缘尽已经颇让人怜惜,怎么还能被势利之徒欺辱?’先帝爷得知后,以王室女子供养和离归家的宗亲妻妾。再寻良婿,内廷也为其备上一份嫁妆的。”
陆敏欣点点头附和道:“正是。怎么会没有容身之处呢?”
柳良娣微微抽噎起来,“陆姑娘……不是事事都是坊间佳话的……吾等女子的身世,就如同水中浮萍……身不由己。你,难道不曾体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