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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之前说的,对于书院来说,叶红鱼和叶青死去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书院中,即便是修习杀戮之气的夏宇也不会忍心让他们的朋友赴死。

所以,夏宇和四师兄,三师姐便设下了这个计划。

其一便是,由三师姐大师兄同叶红鱼去西陵,然后叶红鱼找机会假死,让山山将她隐藏起来。

其二便是叶青被夏宇救下然后假死的事情了。

可惜,最后,叶青确实真的死了,连骨灰都被皮皮洒在空中了。

观主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城头的宁缺。

一夜的时间过去了,宁缺手中的弓弦早就已经深深的嵌入了他右手手指之中,鲜血一滴一滴的低落,落在城墙之,就好像是雪地中开出的一朵朵红梅。

宁缺没有射出这根箭有很多原因,最重要的便是因为他没有把握这一箭可以命中观主,如过没有命中,那么这一箭便不能射出,只有没有离开弓弦的箭矢才最有威胁。

只是这场双方的对峙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难道要等到大师兄他们回来吗?刻就算是他们都回来了,对于观主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观主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他离开桃山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想靠自己一个人把整座长安城堵死?

宁缺想不明白,所以他不打算继续在想下去了。他只知道,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的意志会被观主摧毁。

无论怎样,宁缺做出了决定。

他撤箭收弓了。

随着这个动作,他肩的冰破裂成屑,衣的雪簌簌落下。

看到宁缺的这一举动,观主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欣赏。

叶青死了,观主这次的目的应该是完成了。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在这里耗下去呢?

如果这场对峙或者说战斗还要持续,宁缺便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来迫使自己和长安城进入绝境,只有陷入了绝境,才可以在绝境中反击,触底反弹。

所以,宁缺收弓了,他将铁弓背到了肩,转身走进了城内。

长安城门自此再无人看守,如果你想来,那么请进。

如果你还想要更多,那么长安欢迎您。

宁缺不认为在叶青死后,观主还会冒这个险,数年前,在长安城中,观主被废,现在,书院还能做到。

观主看着城即将走掉的宁缺笑了笑,转身便准备离开。

宁缺想的很对,观主从没有想过进入长安城,至少现在是不会进入的。

宁缺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我会想明白你想做什么。”

观主没有回头,说道

“等你想明白的那一天,你会来找我。”

其实夏宇大师兄都隐隐的感觉到了观主的目的,不过,两人都没有和宁缺说什么。

大师兄是因为他那超常的感知,所以他隐隐的感觉观主的谋求很大,他的目的和书院的目的有着天然的对立。

夏宇则不同,他看过天书,看过很多天书,天书七卷中,他手有着四卷,所以,他知道者七卷天书的力量有多么的强大以及不讲理。

夏宇也知道,观主早晚都会在来一次长安的,因为,他想要做成那件事,天书是必不可少的,而夏宇手的天书,他是一定要收回来的。

但是,夏宇并不打算和宁缺说这件事情,因为,现在的他或者说现在的书院,并不是观主的对手,观主之所以还不敢进长安也只不过是因为有着宁缺和惊神阵的存在,等有一天,观主不再惧怕惊神阵了,那么,也就是书院的末日了。

宁缺坐在城墙之,有些困扰,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所以,他不在算在坐在这里了。

他走下城墙,在长安城的街巷里沉默行走。

他去了万雁塔,看那些尊者的像,他去了南门观,在铺着黑色地板的道殿里沉思冥想,他没有去临四十巷,最后去了雁鸣湖,坐在岸边,看着雪湖里的那些残荷,就像没有温度的雕像一样,渐渐被白雪掩盖。

现在他却想不明白,观主究竟想做什么。

观主很强,他是道门的最强者,是书院的敌人,是知守观的观主,是皮皮的父亲,是叶青和叶红鱼的老师。

他和小师叔打过,和夫子打过,和大师兄,三师姐,夏宇以及宁缺自己都打过。按理来说,书院应该是很熟悉观主这个人才对。

但是,现在宁缺发现他对观主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人叫陈某,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他不知道观主的修为,不知道观主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不知道他的喜好,也不知道他的目的。

他在雁鸣湖畔坐了三天三夜,大雪将他完全的掩埋了起来。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甚至说是完全没有头绪。于是他起身打算离开了。在他之前坐的地方,因为他的体温融化的雪慢慢的变成了冰,如今,这冰也很快的被大雪掩埋了起来。

老师和桑桑去了天,虽然夏宇说桑桑没去,但是他没有在世间找到她,他的师傅颜瑟化作一捧灰,葬在郊外的野墓里。大师兄和三师姐还在宋国护送皮皮和小棠,二师兄去了悬空,他说他想做一些事情,一些可以比拟小师叔的事情。夏宇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但是,这个书院的十二先生总是有着自己的打算,他的谋划从来都不次于书院的其他人,甚至书院的很多决策都是夏宇和三师姐他们一起制定的。

如今,硕大的长安城,宁缺竟然找不到一个人可以指点他一下。

所以,他现在很是迷茫,迷茫到他自己的心竟然有些慌了。

最后他来到了红袖招,这个和书院有着莫大关系的地方。

走进红袖招,来到楼顶,宁缺对着简大家行礼,说道

“有事请简姨指点。”

简大家看着他疲惫的脸,忽然说道

“我想去书院看看。”

自从那场春风化雨后,宁缺就一直没有休息,现实满世界的找桑桑,然后接到了夏宇的信回到了长安,和观主对持了一晚。所以,他现在很累。

但是宁缺沉默片刻,还是说道

“好。”

马车离开红袖招,驶过朱雀大道,向着城南而去。

没有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书院,碾过草甸,经过那些耐寒的梅丛和凋零的桃树,进到后山。

简大家在后山行走,看着温暖如春的崖坪,林中隐隐可见的小院,听着瀑布的声音,神情有些复杂,始终没有说话。

绕过瀑布,穿过那道狭险的石壁,来到后山绝壁,顺着陡峭的山道,向着方艰难的爬行,终于来到紫藤架下,来到崖洞之前。

那些紫藤是桑桑种的,那座小楼是师兄师姐们修的。

宁缺在这洞崖中修习了很久,夏宇也总是在这闭关。

宁缺站在藤下,看着那些早已被风吹干的长豆,情绪微惘。书院以前的日子很美好,如今却回不到从前了。

简大家走到崖洞前,借着天光看着昏暗洞里,当她看到石壁写着的那几个字,神情微变,眼睛变得微微湿润起来,似有些动情。

那是小师叔轲浩然亲笔写的字。

简大家和小师叔之间的事情有很多,当年小师叔的妻子便是简大家的好姐妹,简大家和小师叔之间的关系也很好。

简大家转身,走到崖畔,背起双手

“这是我第一次进书院后山。”

简大家抬头远望,看着远处落曰下的长安城,看着那些白云,说道

“我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进来。”

当年的那些故事,是长辈的故事。书院之中只有几位师兄师姐知道,即便是夏宇这个在后山很特别的存在也不了解,所以宁缺不便询问,只好沉默。

简大家说道

“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夫子。”

简大家回头看着他,说道

“因为你师叔是他教出来的。”

没错,虽然夫子与小师叔轲浩然用着师兄弟相称,但那是因为轲浩然太骄傲,而夫子又缺少一个道路相同的同行人,所以代师收的徒,但是,夫子是没有老师的啊。

事实小师叔是被夫子教出来的,至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受了夫子很多影响。

宁缺隐约明白了简大家的意思。

简大家看着天穹,说道

“如果不是夫子,你师叔怎么会对天那般感兴趣?”

“书院总说照看人间,实际呢?你们什么时候真正向人间看过一眼?你们总看着天,总想着有一天要胜天要破天,可那天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们?”

简大家的语气有了些许的怒气

“他骑着黑驴,倒提着剑,莲生不如他,观主不如他,举世无敌,只要他没有活到不耐烦,再活个几千年没有任何问题,那他怎么死了?”

简大家回头看向宁缺,宁缺这才看到简大家的脸以经是泪流满面

“因为他狂妄到要去逆天,所以被昊天杀死。他为什么要逆天,因为他要那劳什子自由,他为什么要自由?那都是被夫子影响的,如果不是夫子,他会那么早死吗?所以这一切都是夫子的错。”

“简姨,您是长辈,所以,我不能说您什么过错,即便您现在是在说我的老师。”

崖洞中传出了一道很是淡薄的声音,宁缺知道,这是夏宇的声音。

“书院有没有看过人间一眼,您不知道,所以,便说没有,可真的没有吗?或许吧。我门照看的人间和您心中的人间是不同的,我们要照看的是这人间的精神。”

夏宇从崖洞中慢慢的走了出来。

“您说天没有招惹我们,确实,它没有招惹我们。其实这天不逆也没什么,因为,对于百姓们来说,这个世界自不自由没有什么区别。”

夏宇走到了简大家的身边

“小师叔要逆天,是因为那才是他,您说他天下无双,只要他没有活到不耐烦,再活个几千年没有任何问题。可是,简姨,您不是修行者,所以您不明白,对于修行者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简大家愣了愣,她没有想到夏宇会在这里,如果说书院之中除去夫子,最让简大家讨厌的便是夏宇了,因为夏宇的想法和夫子很像,从很小的时候就很像。

简大家没有去和夏宇辨别什么,对于夫子的看法,想来也是不会改变的,夏宇也没想让她改变什么,先前也只是想替自己的老师辨别一下而已。

简大家直接离开了崖坪,顺着山道向绝壁下方走去,再也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理会宁缺。

宁缺无语,很难理解究竟这是怎么了。

忽然,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夏宇缓缓开口,说出了宁缺没有彻底明白的事情

“不讲道理,其实也是一种道理。如果你想不明白某件事情的道理的时,不妨不去理会那件事情,也不讲道理地从结果倒推。”

没错,宁缺明白了。

这就像桑桑离家出走、离开人间那两次,站在他的立场也毫无道理可言。棋盘里数千年的相伴,都被桑桑尽数抛弃,将他留在人间,无情地回到神国,这说明她依然还是昊天。

观主杀死叶青,没有人能想的通,那么不去思考其间的道理,只看后果就好。

道门会被严重削弱,新教却不见得被压制。

但是从简大家的说法去考虑,道门根基被动摇,昊天便会变弱。

不去理会因果之间的联系,不去思考起始与结局之间的过程,不用猜测观主的用意,只要把眼睛盯着结果,便能接近真实。

但是,这没有道理啊,观主希望昊天变弱?这也太荒唐,太没道理了。

但宁缺觉得,这就是事实。

虽然还是没有得到最后的答案,但宁缺向真实又走近了一步,距离观主的想法又近了些,或者只是一小步,却是很大的收获。

夏宇看见宁缺的脸色变换,便已经明白,宁缺想明白了。于是从怀中去出了自己手的四卷天书,递给了宁缺

“想要知道观主的目的,不如静下心来看看书吧。既然你没有找到桑桑,就好好在长安中守着吧。”

宁缺不是很明白夏宇让自己看天书的目的,但是,既然夏宇这么说了,现在自己也想不明白那最后的一步,就按夏宇说的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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