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锦华皇贵妃的回护,苏夫人自不好再说苏青云什么。
她见三人之间的气氛好似十分融洽,便也不再憋着,主动说道:“可臣妇方才在长春宫内瞧着那情形,漓嫔娘娘似是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今人证物证均指向柔妃,柔妃摆明了已经被漓嫔安排得明明白白,漓嫔十有八九是不会有什么损伤的了。
锦华皇贵妃却不以为然,依旧笑容满面地道:“如果真的是她主谋害了云儿,纵使她一时得胜,又如何呢?左不过是站得愈高,跌得愈重罢了。”
“你们放心,这事既然涉及云儿,本宫说什么也不会只袖手旁观的。”
锦华皇贵妃这话说的公正又护短,苏夫人与苏青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能谢恩。
好在宫女恰好进来禀道:“皇贵妃娘娘,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锦华皇贵妃便招呼苏夫人与苏青云在毓秀宫用了午膳。
暗军营,审讯堂。
这审讯堂听着像一个正儿八经屋子的名字,其实只是一处远在京郊、被暗军征用了的小山之名。
这里的牢房是由一处露天练兵场改造而成,建于半山腰上,与世隔绝。
任这里面的囚犯受尽了酷刑折磨,也不会有不相干的人听见一声惨叫。
牢房正中有一棵枯干的老树,枝丫狰狞的树冠没有一片枯叶,但站满了黑羽乌鸦,大约有几百只,形成了乌压压的黑色羽毛树冠,看起来甚为瘆人。
它们叽叽嘎嘎地聊着天,啃着一些零食,也虎视眈眈盯着树上被铁链束缚的,穿着单衣的一名囚犯。
它们啄食的零食,是一块块血肉模糊的东西。
若看得更仔细,有残指,眼珠或者肝脏,更多的还有腐肉和枯骨。偶尔有一两块儿叼不稳的,还会砸在那个囚犯的身上。
这当然不算最恐怖的,地狱之景绝不仅仅如此。
那囚犯周围还被若干个区域包围住,这些区域里分别关着人、狼和熊。
人是近期抓获的那百余名羌胡细作,狼是赤红眼睛的疯狼,熊是尚未长大的赤熊。
人都趴在地上的角落里,剧烈的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与绝望。
兽都猩红着眼睛,在巢穴里焦躁地踱步,低声嘶吼,跃跃欲试,只待疯狂饕餮。
每日,这些兽会有两道正餐和一顿点心,食物就是那些俘虏,活生生的人。
不同的是,正餐让野兽们自行争夺,而点心则会切割完毕再分给它们。
正餐或点心,哪个更好些?
反正选择权不在食物。
统领湛泸会慢慢巡视一番,每次点出几个人来,是谁完全看心情。
不过,无论正餐还是点心,都成就了人间炼狱的再一次重演。
野兽嚎叫、撕裂、争夺,弱的还会被强的同样当成食物,一起吃掉。
人肉被撕裂的声音,骨头被咀嚼的动静,喷溅的鲜血淋漓、人身的支离破碎,牢房里到处滚落腐肉、枯骨和细作被吓疯后的排泄物。
这一切,终究交织成一场腥臭恐怖的噩梦。
那梦用长长带刺的舌头,轻轻舔着剩下来还活着,等待下一次被分食的生物。
细作越来越少,活到最后的人,却祈祷自己能早点儿死去,不再为人。
不过这场噩梦的中心,当属树上被束缚的囚犯,因为她每天都会目睹多次屠杀与啮噬。
那些兽都拴着长长的铁链,它们在她身边一尺距离,吃掉自己一息尚存的猎物。
那些兽张开血盆大口,用锋利的爪子够着那囚犯,有的只差分毫,有的抓尖触及,又岂止惊心动魄那么简单?
这中间的囚犯就是杨纤月。
她身上并没有太多伤痕,但她披头散发,精神崩溃,便溺了自己一身,喉咙已经暗哑,再不能惊喊出声。
李承稷驾着一匹黑马自京城内卷尘而来,湛泸早就等候在山脚下,恭敬地迎接他的到来。
“如何?”
李承稷勒停白兔,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扬给一个侍从。
湛泸并未回答李承稷的问题,只一双眼睛瞪大了,盯着那黑马看了又看,直到它被牵到一棵老榆树下栓好。
“王爷,白兔今天,怎么还编了个辫儿?”湛泸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闻言,李承稷挑眉看他,没好气地道:“你小子还好意思问本王?你都教了你媳妇什么东西,她怎么会想起来给本王的马编辫子?重点还是麻花的!”
说起了这个,李承稷也忍不住看向了正在那边吃着青草的白兔。
可待得目光触及了那被吐蕊编成了麻花辫的马鬃,立刻又辣眼睛地收了回来,再次凝住湛泸。
湛泸一听这麻花辫是吐蕊的杰作,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心虚地别过头。
“咳咳,王爷,杨纤月的情况比较复杂,要不咱们边上山边说?”
“你给本王先把白兔的麻花辫解释清楚。”李承稷冷寒着脸,一眼看穿湛泸不甚高明的转移话题之技。
湛泸避无可避,只能摸了摸鼻子老实交代:“王爷……这事其实都怪属下。是属下跟吐蕊说,属下先前惹了王爷不快,请她务必帮属下想法子多多挽回。”
湛泸这么一说,李承稷便也想起了上次在隆安街时,对方为其找来的送苏姑娘回鹳雀楼的马车。
为此,他确实生气罚了湛泸一通。
可是……
“吐蕊帮你便帮你,平日里多多照顾一下本王的衣食便也罢了,折腾本王的白兔是怎么回事?”
“可能……她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吧。”湛泸硬着头皮扯出笑脸,“上次的问题出在马身上,女孩子的头脑都很简单,能想到对王爷的白兔下手,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承稷:“……”
到底是女孩子的头脑都很简单,还是就他媳妇的如此简单?
对于湛泸这种明显企图拖全部姑娘下水、只求保住自家媳妇的行为,李承稷表示……
算了,他还是办正事吧。
他父皇免了他今日进宫谢恩,可不是让他将时间花在这上头的。
遂对湛泸说道:“去找一个机灵的人给本王的白兔把那麻花辫解开,然后速速过来!”
说完,李承稷便率先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