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云一直以为春枝的办事效率已经够高的了,没成想世安比春枝还要高。
是夜,世安趁着官府还没有关门,便去打听到了那户主,等到三更的时候,那户主已经被带到了苏青云的跟前了。
苏青云所在之地是相府在京郊的一处田庄,光是赶路,就得费去半个时辰的功夫,所以苏青云实在不能不惊讶。
“世安,你确定……就是这个人?”
这么快不会抓错了吧?
“回小姐的话,就是这个人!”
世安才十六岁年纪,却与春枝一样的沉稳内敛,说话也是一板一眼,透露着令人信服的感觉。
闻言,苏青云便站起身来走过去,踢了踢早已昏过去的户主。
还是没有醒。
“他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做什么的?”苏青云问。
“回小姐的话,此人名叫付良。原本是外地人士,十年前因为做皮毛生意来的京城,现在已经举家在京城落了户。”
闻言,苏青云想了想,又问:“万顺阁,与他什么关系?”
“小姐,正是这付良开的皮毛店铺。”
“原来生意都做到这么大了啊……”苏青云玩味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麻袋里、只被扒拉出一个脑袋的付良,评价道:“付良……不知道所做之事,到底对不对得起这个良字呢?”
说罢这句,苏青云正色抬头,道:“世安,春枝,拉去地窖。”
二人齐声应“是”。
京郊相府田庄的地窖中。
皮毛商人付良已经醒来,扫了一眼周遭昏暗幽静的环境以后,哆哆嗦嗦地躲在一方角落里,思绪万千。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他也许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被抓在了这里。
前段时间护城河出现第一具女尸的时候,他就慌了。
他本想逃跑,却被那位大人告知不必惊慌,一切他自有安排。他若突然离京,反而会令人怀疑。
眼下现在可好了,他已经被安排到了这里,说不定即将魂归故里。
正在这时,付良周围的黑暗里,突然传出了一些动静。
一阵类似于从地上爬起来坐起的窸窸窣窣后,他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开口道:“哟,这是又新来了一个?”
“你怎么才醒?我可是早就知道来了个新人,只不过我懒得与他说话。”另一个虚弱苍白的声音接话道。
付良被吓了一跳,缩在角落里死命抓紧自己的衣摆。
“哎,那边的,你叫什么名字?又做了什么恶事?”那嘶哑的声音忽然问他。
“嗤,还能是什么恶事?这位女侠只管淫贼,什么时候还管过旁的不成?”那虚弱的声音极尽嘲讽。
“那也分情况啊。”那嘶哑的声音终于搭了那虚弱声音的腔,说道:“像我,是贩卖少女像你,是采花大盗。就不知道他,是怎么作害人家小姑娘的了。”
“也许是先淫后卖吧!”那虚弱的声音掩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继续道:“你方才也昏迷着,可不知道女侠扔他进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女侠说了,这人所犯之事比我俩严重十倍还不止,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我估摸着啊……我俩受过的酷刑,他是一样也跑不了!”
听到这里,付良已经大致听懂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黑暗里二人的身份,便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试探地道:“敢问二位,你们所受酷刑,是什么?”
听到付良说话了,两道声音的主人齐齐一顿,随后竟然不约而同地笑了。
这两道声音的笑声极其古怪难听,一个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的困兽之声另一个则像是暴风雪中的一豆灯火,随时都能断了气。
令付良不自觉毛骨悚然。
可更为奇怪的是,这两道声音笑过之后,非但没有给他解答,反而就此沉默了下去,再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动静。
地窖里瞬间静谧下来。
静到仿佛这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付良一个人,刚刚的对话与声音,都是他自己的幻觉。
付良不禁冷汗淋漓。
地窖中设有狭长的风道,夜里浸着雨意的凉风从风道里呼呼地刮进来。
付良本就穿得单薄,连吓带冻,此时他从脚尖儿开始直到头发尖儿,一直寒战不已。
他想起那位大人告诉他不必惊慌之后又说的一句话:“你若真的不幸被擒了,也不要惊慌,只要你闭紧嘴,你的家人便会安然无恙。否则……”
剩下的话,那位大人没有说尽。
但也不必他说尽,付良都懂。
他甚至懂得,就算他当时一时逃脱了,他留在京城中的家眷也会很惨。
这位大人对那些如花似玉、楚楚可人的姑娘们都不曾有过一丝心软,说勒死就勒死,说烫死就烫死的,难道还会可怜他一家妇嬬老幼不成?
思及此,他决定不管这里是哪里,也不管刚刚是不是幻觉,都要咬紧牙关,死撑到底。
正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轻盈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盏照亮此地的绣花风灯。
借着逐渐亮起的视线,付良急忙去看自己周围的情景。
这一看,直吓得他头晕目眩。
原来方才并不是他的幻觉,这个地窖之中,除了他以外,真的有两个人分别处在对面的左右角落里。
不过……
一个被无数道细红丝线缠住了脖子,那丝线两端分别被系在一座小型的风车之上,只要有风拂来,那丝线便会缠紧一分。
付良瞪大眼睛惊恐地从人看到风车,才知道那丝线原本是白色,那人脖子上的丝线不过是被鲜血洇红了而已。
而另一个则被卸了胳膊和腿,置在一个大酒坛子里,脸色煞白无血,眼神忽短忽长,真的随时都可能断气。
付良的脸色不禁惨白如纸,浑身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摆子。
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视野也跟着越来越明亮。
付良凝神注意着地窖的楼梯入口。
忽然,那类似于人彘的虚弱声音幽幽地道:“小子,奉劝你一句,女侠问什么,你便说什么,千万别想着嘴硬,更别想着能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