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携一位面貌俊美的少年郎回宫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京城,上至天子近臣,下至平民百姓,都对此议论纷纷,没想到八年来对宗太傅钟情不二的陛下会在短短一次出游中移情别恋,结束了这么久的坚持。更有甚者猜测是宗太傅的选妃宴伤了陛下的心,陛下一气之下才赌气故意带回美男子。
而回京之后的第二日早朝,霍存本人更是直接以本人名义颁发了一道圣旨,言明高阳公郑家嗣子郑无止在出游中随行相伴,深得圣心,已携入宫侍候。
这一道圣旨传到郑家,已经得知郑无止出现的郑无时原本已经忐忑不安的内心更加雪上加霜。而对于长子性情大变,由开朗转为阴郁,后院禁室中关押的次子更是失踪多年的事情无比怀疑的郑家长辈一下子理清了思路,怀疑这些年来性情大变的长子其实根本就是掉包之后的本该待在禁室中的郑无时!
高阳公府里老公爷和世子夫妇齐齐在场,审讯跪在堂下的郑无时。世子夫人不敢置信地用食指指着自己儿子的鼻子出口斥责:“你怎么下得去手,心安理得地用着你自己的亲哥哥的身份,大摇大摆地做着坑害他的事情!”
“您怎么就能够认定,我是无时不是无止?您怎么可以这么偏心,断定我夺走了他的一切?”郑无时向前膝行几步,双手抓住母亲正在指向自己鼻尖的手,眼中涌出泪水。
“曾经的无止多么开朗善良,可是忽然有一天开始我的儿子变得阴郁、沉闷……我的孩子还从两个变成一个,有一个再也回不来了!”世子夫人收回手来,捂脸哭泣。
世子上前把夫人揽到怀中,轻声安慰道:“还有一个不是回来了么,不管哪个是哪个,都回来就好,都在就好。”
“是,我是郑无时,可是凭什么你们说是我夺走了哥哥的一切?凭什么我不能生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我难道生下来就该死吗!”郑无时近乎疯狂,起身上前拍着自己爷爷高阳公面前的桌案,歇斯底里地喊叫。
“我是靠自己的脑子和手段得到了这个长子的身份和这一切尊荣,凭什么他一回来你们就这么兴师动众地忙着问罪?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啊?我有手段、有头脑,他一个在外面野了十年的人,我比他更有能力继承郑家爵位,把家族振兴光大!”
“可是你心性断断比不上他!他无私地与你分享他长子的身份,毫无防备地与你交换身份想让你过得好一些。可你呢?不择手段地暗算自己的亲哥哥,夺走他的一切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幸好老天有眼,可怜我们郑家子嗣凋零,把这个孩子还了回来啊!”高阳公郑博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拄着拐杖咚咚咚地敲击地面。
“我这般心性,还不是被你们不公正的待遇逼出来的!时隔多年,哥哥也经历了这么可怕的经历,谁能保证故人归来心性依旧呢?”郑无时疯狂地笑着,被恨铁不成钢世子挥手示意,叫人带了下去看押起来。
而此时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在霍存离宫的这段日子里,北狄王弟向开朔被提前送进了宫,生怕中原朝廷不肯收下向开朔和亲。端木俍一个成天喊打喊杀的将门女,自然应付不来这种接待外国使节的事情,一直是鹿音歧在周旋,日日陪同见不到陛下的向开朔以及其他北狄使节们,安抚他们情绪。
好不容易一封加急密信把霍存叫了回来,向开朔也跟着得到允许从驿馆进了宫居住,方便召见,可是北狄一干人等还是没有第一时间见到皇帝陛下的面,向开朔和自己的随行下人们这便在自己住的宫殿闹开了,鹿音歧是一刻都不敢离开,就在近前守着,生怕出了大乱子,还派了端木俍去催促霍存赶来。
那厢霍存正与郑无止厮磨在一处合计郑家事宜,若是想要引出幕后黑手,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让身边的郑无止拿回身份,是难以达到目的的,可是把郑家双生子争斗的丑闻戳穿昭告天下的话,高阳公府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相反还会从中作梗,带来更大麻烦。
说着端木俍就风风火火地快步走到了霍存的含章殿,然而霍存早就知道她的来意,实在不想去理会这一启恼人的婚事,不肯让人放她进来。宗继前来拦住了吵吵闹闹的端木俍,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率先举步走了进去,只听见郑无止哼哼唧唧地对着霍存说:“早知道一进宫来就有这么个北狄王弟来争宠,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进宫来!”
“尚未册封便如此善妒,陛下当真要在后宫中留下这么一个会惹是生非,搅得众人永无宁日的侍人吗?”宗继悄无声息地进来,本能告诉他,他应该阻止霍存的这个男宠入宫。
“太傅好歹是我郑无止的亲表兄,怎么一点情分都不念,上来就找茬儿呢?”郑无止见他进来,手不老实地挽住了霍存的手臂,还装作不经意般抛了个媚眼。
霍存察觉到郑无止刻意的用意,顺着配合而没有挣扎反抗,只是淡淡地瞥了宗继一眼。
“是臣僭越了。”宗继躬身作揖行礼。
为何郑无止的出现,会让霍存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对他宗继的态度做出这么大的转变呢?此人决计是个威胁,不利于他继续顺利掌控朝政大权,甚至不利于他辅佐霍存成为明君。今日的霍存可以在太傅面前公然拉拉扯扯不顾仪态,明日便可能做出更多荒唐事来。
只是,好不容易能出现一个人让霍存如此上心,让她对自己的感情和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去,打消她不该有的师生相恋的念头,如今若是从中作梗,只怕自己仍然会回到从前那个面临进宫的困局中。待到霍存羽翼成熟,那拿捏他与宗氏一族只怕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