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存真的没注意自己的衣袖滑落了,郑无止这么一说她才回想起来。因为以往上朝时她手臂都是这个姿势,也无人提醒她有什么不妥,都是因为朝服里里外外好几层,外面的广袖滑落了,还有里面束紧的袖子挡着。
这回是在自己的寝殿里,又与以往不同,不是宫人侍候或亲信陪伴,而是召见外臣男子年懿川,自然是不合适的。
而且还有这么一个醋意熏天的郑无止在后面盯着,这下子当然会闹上一闹。
郑无止像是忽然被利器刺痛了一下似的,眼神灰暗下来,万分受伤,浑身气焰顿时如被凉水一下子浇灭了一般。
霍存知道自己一时没过脑子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没完全哄好郑无止,就又让他伤了心,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但又想了想自己没说错什么,身为帝王自然是要充盈后宫的,不说为皇室延续血脉,也要借此平衡各方势力。
郑无止见霍存不开口,自己自嘲地笑了笑,退后两步,颓然坐在座位上,轻声细语地开口说道:“陛下说的是,您是君王,面对即将纳入后宫的侍役,自然是无需顾及这些。是郑追无理取闹了……”
霍存忙着摇头,又想着外面还有人要应付,没时间哄他,只说了一句:“朕不是这个意思!”说完就转身出去,继续问话,把郑无止留在这里。
郑无止抬头看着霍存匆忙出去的背影,眼睛里闪烁着阴晴不明的光,像一只受伤的幼兽,眼神复杂,令人不解,却平白叫人心疼。
“你接着说!”霍存风风火火地出来,大马金刀地往长榻上一坐,仍然是每个大家闺秀的规矩样子,却究竟是再也不敢露胳膊挽袖子了。
“陛下充盈后宫,原本就是从王公大臣里面选子弟,难道年懿川名列其中,陛下特地来问,是陛下觉得微臣配不上圣驾,逊色于其他人选,没有入选资格?若是如此,陛下又是觉得年懿川哪里逊色?是本人才貌不佳,亦或是家世出身不好?”
年懿川不答反问,一步一步连环一般的紧逼,让霍存顿时哑口无言。
她因为这义正言辞毫无错处的言论搞得头痛,拇指与食指揉捏着自己的眉间。她知道年懿川这小子不喜欢那些世故门道,性子好是好,没想到说起话来却这么费劲儿,只好学一学郑无止,开门见山,有话直说。
“不是配不上,是你太优异!”霍存把腿放下来坐好,抬手理了理衣服下摆,端起茶呷了一口,接着说,“朕直说了,那些老臣们送上来的人选没一个自己出色的嫡子,不是家里可有可无的庶子,就是旁支宗族里血统还算看得过去的嫡子,怎么你们家这么让朕受宠若惊,送上来你这么个如此卓异又是唯一的嫡子?”
年懿川闻言郑重起身,作揖下跪,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就闻得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声如洪钟的苍老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