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存心中微微一动，旋即伸直了手臂亲自把郑无止给拉了起来，一同坐回床边上去。郑无止还是不依不饶的，非要霍存把光着的脚给捂热了才肯罢休。

霍存无奈地看着如此用心的郑无止，见他如此紧张，心底突然开始猜测他该不会是知道自己来月事的第一天喝冷酒找病痛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怕郑无止生气，总之试探性地开口：“入冬也有些时日了，你怎的忽然这么在意起我身子骨来？”

郑无止头也不抬地直接回答道：“原本你在大理寺厥倒的那一回我就没在你身边守着你，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可不敢看你平日里活蹦乱跳就相信你身子骨是铁打的。鹿音歧鹿大人在你大婚之夜还匆匆跑到来仪宫去给你送暖袋，我想不知道你怎么回事都难！怎么肯叫尊使知道，就封了那些下人的口不叫我知道，也好心里有个准备照顾好你啊。”

霍存又从他这教训她的话里听出了冲天的醋意。

啧啧。

不过她好像掌握错了重点。

郑无止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虽说还是心平气和的，可是其实内心已经对于她憋了一肚子气了，如今这祖宗既然自己开了口了，他当然要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以后在关于自己身子的事情上有个轻重。

“如今你小日子还没过去，却还一点不知道顾忌，刚刚还赤脚踩到地上，这不是自找腹痛么？”郑无止帮霍存把鞋袜都穿好了之后严肃的神情这才稍稍好了一些。

霍存见他这么正经，也不敢反驳什么，乖乖坐着任郑无止摆弄穿着。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要放在是平时的她这么被人教训，可不会这么乖乖听着、老实待着。就算是她理亏，也没有她心虚的时候！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她来说已经是能给出的很好的态度了，多数时候，无论霍存是秣陵公主、是皇储，还是皇帝陛下的身份，都会选择让对方闭嘴。

就算她自己做错了她自己知道改正，不需要别人指着鼻子说三道四！

不过今天郑无止因为心疼她而稍稍严厉起来发了一点脾气，她竟然不觉得难以忍受，还十分心虚，还生怕郑无止不高兴！

郑无止虽说还是板着脸，但其实已经注意到了霍存这一点小小的不同，与他而言，这当然是个可喜的表现，说明霍存感知得到他对她的在意和付出，并且也知道在意他的感受。

他的嘴角已经忍不住有些微微上扬了，心里更是得意至极、喜不自胜。

霍存自己还没知没觉的，只是觉得郑无止这么体贴入微让她很是受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说端郎阁下，您就不担心以后夫纲不振吗？”

郑无止心中好笑，夫纲如何他是不知道，也不管那么多了，不过皇帝陛下这乖乖听话的表现可是让她有了妻纲不振的势头了。

不过他当然不可能说出来让霍存察觉到，万一这祖宗要给自己找回地位，往后再也不像刚刚这样了可怎么办？

他狡黠地笑笑，无辜地朝霍存眨了眨眼：“陛下就是无止的天，只要陛下什么都好，什么夫纲妻纲的，我才不管那些！”

房间里这两人腻腻歪歪，外头得了指令过来鉴中宫西配殿进欢殿候着的众人可不是那么舒服了。他们这些人是刚刚收到的消息赶来，进欢殿也是闲置许久刚刚生起的炉子，空气中飘舞着一些尘埃，带着隐约的陈旧气不说，还四处透着还没有驱散的冷风寒气。可是他们这些郎君来见圣驾，总不能把自己裹成粽子或者棉花包，身上衣物虽说不算太过单薄，但也是绝对不够御寒的。

几乎所有人都暗暗在袖子底下搓着双手，间或从口中呵出一口热气来，迅速在寒冷的空气中雾化成白汽。

那些规矩不必说众人自然也都懂，位分越低赶来得也越早，总要乖乖等着其他更尊贵的人后来，好显示自己的恭敬。若是这点儿表面功夫都做不好，那也就没有那个脑子在后宫中混了。

偏偏这梁文轩就是个性情骄纵惯了，脑子不够又用，不知收敛的人。那日轻易受了管昌遂的挑拨直接跟比他们身份高出一头的张映熙和年懿川唱对台戏，可见这是什么人了。

何宾白这从六品选侍跟那几个说不上名号的末位们都已经早早到了在最下的圆凳上坐好，一齐向稍后一些进来的贵人管昌遂、良人常谦淳跟才人池泳问过了好，梁文轩一个从六品的更衣这才不紧不慢地打了帘子进来，还落后那前头开门打帘的人不少，让本就还没暖和过来的室内在放下挡风的棉帘之前又灌进去了不少冷气，在座中人无不是微微蹙眉，心中不愉。

其中一个姓季的宫役也是个嘴直没脑子的，直接拿话怼他：“梁更衣来的可是真早。”

那讽刺之意就连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是反话说他来得晚，前头已经有三个位分高于他的到了。

“同样都是六品的位分，哪里有这么森严的前后讲究？倒是你一个还挤在惠祥宫的小小七品宫役，勉强算的是半个小主子罢了，哪里来的资格对我不敬？”

众人听了梁文轩这不聪明的话心中无不对他翻了个白眼，不过是说一句讽刺自己的反话就这样耐不住性子直接回击，季氏沉不住气，这梁文轩更是还不如他！

这梁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把这么一个没脑子的蠢货送了进来，即便觉得自己家不用亲附帝党，不指望着他来讨得皇帝欢心，给家族带来些好处，那也是要好歹给霍存这个皇帝面子，不能送进来一个把后宫搅得不安生的人进来啊！

难道真的荒唐到这个地步，真的是选不出人来送了，只是因为梁文轩是唯一一个未婚适龄又长相上乘的就给胡乱塞了进来？

跟梁文轩同样都是从六品位分的何宾白何选侍难免此时被人关注，拿来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