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我姑母了?”郑无止还是那个轻飘飘的语调,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羽毛轻拂皮肤一般。
“嗯。”霍存还是那个回应。
郑无止没真恼,但到底面对霍存把他当成空气一样有些小小不高兴的,于是存了一些戏弄她的心思,作势要掀她被子拎她出来。
霍存虽说半眯着眼,但是这样大的动作还是感知得到的,她忙着往里躲,还以为郑无止这厮是真的想要怎么样似的,结果他只是点到为止,满面笑容地把手落到了她身边,如是而已。
霍存还应激地紧紧闭上了双眼,结果根本就没正对上郑无止的脸,他那带着自己特有身体气息的呼吸不过是微微吹动了她散落的头发而已。
“你干什么啊!”霍存嗔怒。
“还不醒醒,又错过一顿饭了,好容易这两天好过一点儿,还不紧着好好吃饭!我是给你送午膳才过来的,结果我们皇帝陛下一睡睡到这个时候,心意全白费了!”
谁不稀罕一个能像逝去亲人一样在意自己照顾自己的人呢?霍存闻言有些感动,郑无止虽说对她的事情唠叨了一些,听上去像是管教,但是霍存心里倒是有些有恃无恐的小甜蜜,加之正在两人闹僵了重新回温的时候,更是越想越欢喜了,虽说面上嗔怒,但是心里简直是在云端一样。
京娘他们见端郎阁下过来就已经退出去守着了,听到两人醒来对话的动静更是避到了更远处,所以没想着摆驾张扬的宗继进来的时候反而没人拦着了,他一进来,正是看到这样一副画面。而且远远看着,郑无止跟霍存那保持的距离完全就表现不出来,被郑无止背向床外侧的结实背影给挡了七七八八,乍一入目简直没眼看,很容易产生联想误解。
他第一反应不是正视自己内心的异样,而是想着回避,可是在误解的基础上又迅速想到霍存如今正是怀孕不到三个月,胎没稳住的时候,前些日子又摔了一下见了红,怎么能这样胡闹!所以不管是出于对自己孩子的保护,还是出于对霍存身体的关心,他都理当阻止,所以即便是煞风景扫兴也硬着头皮咳了两声。
霍存莫名其妙就有一种偷偷摸摸做贼心虚的感觉,而郑无止倒是心安理得的像是坐拥后宫的主儿一样,他自己知道霍存怀的是自己孩子,自己肯定下手有个轻重,可是落到宗继跟霍存眼中,就是纯粹的嚣张了。
纵使霍存是妻主,是天子,他们都不过是妾侍的身份,理当皇帝开心想怎样就怎样,可是怎么说宗继是众人以为的皇嗣之父,且不能论这无人知晓的真实身世,郑无止这样在孕期“动手”的的确确是不应该、不规矩。
所以宗继的阻拦没错,霍存的心虚也有道理,而郑无止自己心里又清楚自己原本没有那层意思,“嚣张”的态度被误解了反倒有些不忿了,想着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好些日子没气人了,不如趁这一次好好膈应一下占了自己名头的宗继。
于是郑无止直接顺着宗继误解的那种联想接了下去直接蹬了靴子蹿到了床上,侧躺到霍存身边,伸出双臂把她一把捞住抱进了怀里。当然,宗继跟霍存没个准备,胆战心惊的,郑无止心里却不是没数的人,力道角度他都掌握的清清楚楚,实在是不敢伤到皇帝陛下一分一毫。
宗继已经提醒过了,即便再占理也不好再出声,霍存心里通透,知道只能自己治住这顽劣的郑无止了。
她蹙眉推了郑无止胸膛一把:“你有完没完,委屈自己心意白费的是你,数落朕不吃饭的也是你,如今碍事的还是你!”
这话落到没听到上文,没看到全局的宗继耳中,就有些刺耳了,怎么听,都像是一对小夫妻在恩爱。
郑无止当然猜得到宗继的想法,所以心底坏笑更甚,顺着霍存推他的手就握了上去,还不要脸地贴到了自己侧脸上。
霍存毫不掩饰自己嫌弃的表情,不管自己还被郑无止的怀抱桎梏着,直接就要使蛮力坐起来,吓得郑无止疾呼:“轻点儿!轻点儿!我的祖宗啊你可当心慢点儿!这么使劲儿别伤到自己……”
他眼神中的轻佻立刻转换成了关切,变成了最触动霍存心弦的模样。
郑无止美则美矣,若只是一味的像初见时那样孟浪轻佻,最多也就让霍存欣赏欣赏皮相罢了,真令霍存交出自己的心的就是他无形中传递出来的令人心安的力量,若说具体些的行为便是那些雷厉风行的能力、事无巨细的心思、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现在这种种“小题大做”,“过分”关心霍存的表现。
“还不是你害得!”霍存被郑无止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坐了起来,揉了揉有点儿酸乏的后腰,嗔骂一句。
“端郎的确过分胡闹了。”此时冷着一张脸的宣君殿下顺着皇帝陛下抛出话头跟意思接了一句,缓缓走上前来。
“宣君殿下这样指责,说得好像自己刚刚窥人墙角是件无所谓的事情似的。”
很好,宗继又成功地被郑无止这张不饶人的嘴气到了。
霍存看着两人马上要干仗,谁都不好偏帮,只能和稀泥岔开话题:“好了好了,朕饿了,快点儿摆膳吧!”
“清述,一会儿我喂你。”霍存被郑无止这突如其来的爱称给弄得一身汗毛竖立,不是她矫情,听不惯这浓情蜜意的,实在是郑无止有一段日子不这么称呼她了,有没有其他人用她的字喊她,霍存实在是不适应。
宗继也被这个以字做爱称还当着人面喊出来的行为给惊了一下,总觉得有种自家心爱的花被连盆偷走了的感觉,十分的不爽。
霍存察觉气氛又尴尬起来的,赶紧在重新僵冷下来之前又出言:“把膳摆在外间吧,老师跟你两个人都在,一起陪着用一些,别再床边挤着了,怪不舒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