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晗拜别了皇后,跟着太监总领刘福海到了勤政殿。此时,楚元帝早已处理完政事,正坐着喝茶,模样悠闲,心情十分不错。
“儿臣参加父皇,父皇万福金安。”楚景晗跪在大殿下。
楚元帝放下茶杯,久久凝视着楚景晗,见楚景晗消瘦许多,他心中微微有些疼惜。
“起来吧。”
“儿臣谢过父皇。”
“这三年待在应幽园可有何收获?”
楚景晗心中不屑,却面露微笑,她道:“儿臣这三年,静思己过,深觉自己从前行为乖张,不知好歹,个性浮躁,应幽园的日子,儿臣看了不少书,对人对事又有了新的体悟,从前都是儿臣不对。”
说到最后,楚景晗深深拜伏在地上,只是这心里她在想:是她从前太过仁慈……
直起身,楚景晗露出了乖顺的微笑。
楚元帝很满意,无论真假,他很满意这样的顺从,他站起身亲自去扶起楚景晗,他温和道:“晗儿,在朕面前不必如此多礼,朕已经让你不用跪了。”
楚景晗微笑道:“是,儿臣知道了。”
“晗儿,既然你回来了,朕便让你官复原职,恢复你从前的尊号。”
楚景晗赶紧又跪在地上,她低头道:“父皇,儿臣本就有罪过,才在应幽园静思己过,若不是想出来在父皇身边尽孝,回报一分父皇对儿臣的养育之恩,儿臣是万万不敢出应幽园的,怎敢恢复从前罪过的身份?”
楚景晗极尽贬低自己,可她心中想的却是不再做皇帝棋子。
“如此,那朕便不勉强了,宁静处世不争不抢才是保身之道。”若不是楚景贤以军功封赏换楚景晗出狱,楚元帝才不会这么早放楚景晗出来,他好不容易稳住的大局,怎能让她给破坏了?既然楚景晗说不官复原职,不要称号,他倒是省了一口气。
“是,儿臣也悟得这个道理。”楚景晗抬头对楚元帝道:“父皇,儿臣从前府邸有许多男侍,那时年少轻狂,不知何为爱情,在应幽园过了这三年,发现儿臣最为想念,最为喜欢的还是焕卿,他走了,苏老爷和老夫人也不在了,他临终前将苏家产业托付于我,我应该专心好好打理才是。”
楚元帝坐回了案牍前,楚景晗立在旁边伺候,楚元帝边看奏折边道:“在应幽园,可有何趣事?”
楚景晗心想:有啊,可多趣事了,夏天会被蚊子咬的睡不着觉,有时候半夜会被饿醒,几个月不会有荤腥,冬天没有棉被棉衣,只能受冻……
“儿臣这些年学会了种菜呢,翻土,播种,浇水,除草,收获,十分有意思,不仅如此,儿臣还学会了做菜,改天,儿臣给父皇做一桌菜,如何?”楚景晗开心回答。
“不错,那朕一定要尝尝。”楚元帝满意的点点头。
楚景晗又道:“父皇,儿臣有一次在给儿臣种的小青菜除草的时候,看见了一条有拇指大的绿虫子,吓死儿臣了。”
“晗儿唬朕,怎会有拇指大的虫子?”楚元帝表示疑问。
楚景晗不瞒道:“就是有啊,父皇,您又没有种过庄稼,您怎么知道没有拇指般大的虫子?”
楚元帝点点头道:“那晗儿说有就有吧。”
楚景晗笑道:“是啊,父皇,您知道吗?儿臣本想弄死这虫子,但是吴雅说,那虫子会变成蝴蝶,可好看了,儿臣就放了它,果然后来,它变成了一只蓝色的大蝴蝶,很漂亮。”
“是吗?朕也想看看。”楚元帝笑道。
“早已经化为尘土啦!”楚景晗笑道。
楚元帝摇头无奈道:“就知道晗儿是在唬朕。”
楚景晗头摇得似拨浪鼓:“父皇可是天子,儿臣怎么敢欺骗上天?”
“哈哈哈……”
楚景晗在勤政殿待了一个时辰,说了不少趣事,逗得楚元帝非常开心,若不是二皇子前来禀报有事相商,楚景晗怕是要留下来吃晚饭。
二皇子进殿前瞧了一眼楚景晗,楚景晗微笑向他请安,二皇子轻哼一声离去。
楚景晗没有搭理二皇子楚景琰,如没事人一样走出勤政殿。
“殿下,这二皇子可真是狼子野心,暴露无疑。”吴雅悄声跟在楚景晗身后。
“无妨,正是他风光之时,理当如此。”楚景晗笑了笑,慢悠悠走了。
楚景晗除了皇宫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秦府,站在有些破败的秦府面前,楚景晗勾起了唇角,吴雅上前敲了敲秦府大门,才有人出来迎接楚景晗进府。
“草民秦观言参见九王姬。”
一身青衣,瘦削如竹的秦观言欲行跪拜大礼,却被楚景晗一把拉住,她摇头:“舅舅,不必。”
“晗儿,舅舅无法,这偌大秦家破败至此。”秦观言语中无奈,眼中却有神。
“舅舅,一直在等我?”
楚景晗虽是在问,却露出肯定的笑,秦观言亦是点头微笑,两人心照不宣,进了大厅。
“如今,这第一步,你想作何?”
深吸一口气,楚景晗道:“当然是寻找外公外婆的尸首,安葬他们。”
“晗儿,我之前没少派人去找过,但父亲母亲跌落悬崖,山崖下亦没有半点痕迹。”秦观言说此话时,难掩悲戚之色。
“舅舅,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父皇已经赦免外公的罪过,可以光明正大的搜寻,有更多的人手去搜寻,找不到也得找,一定也必须要找到,我们要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要让所有盛安城里的人都看到,都知道。”
楚景晗坚定而又严肃,秦观言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那我会派人写好请柬,父亲身前的弟子及提携过的人都会请上。”
“正是如此。”楚景晗站了起来:“这秦府都换上素白吧,舅舅,剩下的由你安排,晗儿回王府去了。”
楚景晗起身辞别秦观言,秦观言亦不多相送。
虽然苏家产业大部分被收归国有,钱财大半也充入国库,苏老爷子出狱后自然也不敢喊冤,带着剩下的钱和苏老夫人云游去了。楚景晗向楚元帝提出接手苏家产业,楚元帝自然不能也不会不答应。
三年的时光,楚景晗又回到了她的九王府,大门前的两座石狮子长了不少青苔,白玉阶梯也变得斑驳不堪,大门朱红的漆稀稀落落。
楚景晗手抚在已经失去金色的叩门环上,不由感慨:“这是我的九王府。”
“殿下……”
楚景晗轻轻扣了扣门,朱红而沉重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有个小厮探出头来问:“请问大人您找谁?”
“大胆,竟然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认识了?”吴雅轻声斥责。
小厮乍是一惊,赶紧将门打开一些,跪在地上就求饶说自己是新来的。
楚景晗虽心中感慨,但未多言,只是让那个小厮起来。
王府不比从前花团锦簇,热闹富丽,有点清冷萧瑟了些。
这样的王府倒让楚景晗慢慢欣赏了起来,一朵雪白的小花吸引了楚景晗的注意力,楚景晗爱怜的摘了下来。
“你还是这么爱摘花,喜欢,不如让它长树上可好?”
楚景晗闻声望去,竟然是安苍云,她明明在走之前让人打得安苍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如何他竟然还留在九王府,正常人应该都会离开回本家吧?
她如此想,自然对安苍云有深深的怀疑和防范之意,而本来喜悦开心的安苍云在见到楚景晗的这副表情后,脸色也很快转淡,只道:“你终于回来了。”
“我怕是你们家应该不想我出来吧?”楚景晗面露讥笑。
“我已经吩咐人备好饭菜和热水为殿下接风洗尘,殿下请自便吧,小人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安苍云说完便告退了,他不想与楚景晗多做解释,产生冲突。
吴雅见安苍云离开后,上前道:“殿下何必如此,安公子毕竟与您从小一起长大,又是您的夫君,您也知道他本可以留在王府,这三年一直留在王府,其实是……”
“我可没有害死家人的夫君。”楚景晗严声回之。
“可是殿下,奴婢知道,您不想伤害安公子。”吴雅皱眉,露出悲戚的表情。
楚景晗将手中的花扔在绿叶从中,她微微有些痛苦:“无论我们俩个怎么想,我们俩个都有各自的立场,秦家与安家势不两立,处在对立面的我们怎么可能平静幸福?又何必惺惺作态惹他白白痛苦?”
不愿再听吴雅多言,楚景晗离开原地,用过饭后,宫中便有人送来了苏家的账本,移交了苏家产业的地契和人员,还有两座金库的钥匙,楚景晗仔仔细细核对起账本,直到晚间,王府传来了熟悉的笑声。
“二哥,我来看你啦!”
“你怎么来了?”
听这声音,楚景晗便知道是安苍云的弟弟安苍懿,从临渊楼上悄悄望下去,只见安苍懿一身白衣,眉宇间尽是开心无忧的模样,让楚景晗心中讥诮不已。
“我新得了一面镜子,可有趣了,照出来的人都是忽胖忽瘦的。”安苍懿开心的抓着安苍懿的胳膊。
“什么镜子,这么神奇?”安苍云微露好奇。
“我已经让人拿过来啦,特地让你开心开心,省得你一天愁眉苦脸的。”安苍懿拉起他哥的袖子便往闲云阁去,安苍云无奈只好把准备好的养神汤交给下人。
“你不知道那个镜子,是楚景玉那个家伙送过来的,说是贡品呢,好多人想要,二哥,要不是你,我一定会拿去卖了换成银子。”
“你啊……”安苍云摇头,他不懂怎么会有人那么爱银子。
楚景晗手中捧着温热的养神汤,满脸讥诮的看着两人远去,她不禁出声问:“时间过去,我们都长大了,如何就他还和从前一样呢?”
楚景晗不甘心,也不愉快,她心中产生了恶毒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