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长心的殿中毕竟不能停留太久。
在知晓了前朝无事,江府无罪的消息之后,江玥便起身回了朝阳殿。
今日她心绪纷杂,便一个人缓步回去,身边并没有带随从伺候的小宫女。
廊庑深深,宫道绵长。
江玥面上无波无澜,心绪却是在飞快思索。
按道理说,雍王跟陛下都不会放弃这次打压江家的机会。
雍王有谋逆之心,而手握兵权的江将军,无疑是他的最大忌惮。
陛下有猜疑之心,纵使江府世代忠勇,可怀璧其罪,他还是心生猜疑。
前世让她日夜难安,深陷梦魇的灭门之祸,竟然就这么简单的就躲过去了。
反而隐约有些不安。
许多事情在意料之外,冥冥之中江玥觉察出了似乎在推动这一切的,还有她所不知道的力量。
一切事情跟前世的偏差都太多了。
她感觉除了自己之外,似乎还有那么一个人知晓事情的流转,而他正躲在暗处,窥探着这一切,时不时伸手搅动一把局势。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江玥没有任何依据,可她心里,就是有种这样的,强烈的预感。
就在江玥茫然地在官道上缓步而走的时候。
身后远处,一个肩若刀削,长身而立的男子正在用极其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
男子喃喃自语:“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御书房。
萧正绪坐在书案之前,手里拿着一封密信,眉头紧锁。
禁军统领慕大人正俯身于地。
“禀告陛下,雍王领兵已出淮京,按陛下吩咐,军队中,已然安插了几名下臣的禁军心腹,随时可将雍王军中消息来报。”
“嗯。”萧正绪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手中紧紧地捏着手上的密信,心下惴惴不安。
这封密信,是昨晚忽然出现在他的床头的。
他半夜噩梦惊醒时,就发现了枕边忽然就出现了一封密信。
第一反应自然是大惊。
他立马就召来了随侍的内监,斥责着逼问他。
内监却哭着称一直在外间守着,并未发现有人闯入,也不知道这信从何而来。
半夜惊醒满头冷汗,怀着忐忑狐疑的心情,他打开了这封密信。
看完信上所述的内容之后,萧正绪觉得仿佛是被浇了一瓢冷水,在黑寂的夜里,让他整个人都不由得微微发颤。
内心涌起的是震惊,是暴戾,还有暗藏不住的恐慌。
密信中赫然写着雍王生了谋逆的心思,与大夏勾结,将平阳关双手奉上,送给大夏只为换取大夏支持,来日推翻萧正绪的皇位,坐上天淮之主的位置。
信中清清楚楚地记载着雍王的计谋,燕王因为觉察了平阳关的不对劲,处置了雍王的羽翼而激怒了雍王。热点书reianshu
他故意放进大夏间谍挟持燕王,又让自己的心腹赵大大开平阳关,又假死脱逃,赵大是江将军名义上的义子,他准备借此机会打压江将军,抢夺兵权,方便来日行篡位之举。
萧正绪思来想去都猜不出这封密信是何人送的。
这密信之中所说的是真是假他也无从判定。
直到晨时兵部急报,一切居然如密信所说,平阳关已失,燕王被擒,赵大身死。
萧正绪久久难以平复心情。
手指深陷在榻上的金丝软棉之中,整个人似乎受了当头一棒。
朝堂之上。
边关的消息一公布,有几个大臣,就急哄哄地跳出来要求他惩治江府的罪过,萧正绪扫了一眼,果不其然,那几个人都是雍王一派。
萧正绪心头的猜忌更甚,连带着看雍王的眼光都不同以往。
就在他沉吟的这个片刻,柳长青发了话,直言江将军识人不明,但平阳关之罪过不应怪责在他身上。
柳长青深得他宠信,部分大臣也见风使舵地站了出来,成为反对治罪江将军一派。
萧正绪索性顺水推舟,免去了江府之过,还安抚了几句表明态度。
面对雍王眼中的狐疑神色,萧正绪面上不显。
他心中对雍王起了猜疑,自然也是忌惮的。
边关之乱,他本想派江忠前去,可心下思路峰回路转,他一开口,下旨的确是派遣雍王前去。
早上那封密信言之凿凿地说雍王与大夏勾结。
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与敌军互通,这是想想就令人心惊。
萧正绪不完全信那封密信的内容,可心头猜疑已起,他想借此机会探探真假。
这淮京中完完全全由他驱使,被他信任的就只有禁军,于是乎他一下朝立刻就召来了禁军统领。
只有试试,才能验证是否忠心。
在军队中安插眼线,他要时时刻刻地知晓雍王的动向。
他若是忠心,自然会击退大夏兵士,他若是生了异心,萧正绪自然也要留下护卫自己的力量。
江忠与雍王互相牵制,此时此刻,萧正绪暂且放下了对江家的戒心。
若是雍王真的有不轨之心,届时还需要利用江家来剿灭收回雍王的权利。
萧正绪本性多疑,固掌权柄。
无论是谁,只要对他的皇位有所威胁,他都能毫不犹豫地除去。
萧正绪抚了抚额,指尖在眉间流转。
“燕王,居然就这么被擒了。”他的嗓音有些暗哑晦涩。
慕大人以为这位陛下是担忧自己的弟弟,便开口安抚道:“陛下安心,燕王殿下天纵奇才,自有天命保佑,而且雍王殿下也以率兵出征,想必会将燕王殿下安好救回。”
“安好救回。”萧正绪笑了笑,笑里尽是些不明的意味。
对这位手握兵权,在天淮盛名沸腾的弟弟,他忌惮已久,在听到他被大夏虏获的消息时,他心头第一时间漫过的,竟然是不可对人言的狂喜,接着蔓延上来的才是对大夏的愤懑。
“但愿吧!雍王那边好生盯着,有什么消息即刻来报,禁军立时整顿起来,要保证若是淮京有什么异动的话,能第一时间护卫皇城。”
“喏。”
禁军统领接了命令,恭敬地退了下去。
萧正绪垂下了无力的手,目光无意流落到了自己这双苍白到接近可怖的手背上,上面丝丝青筋明晰可见,透露着一种奇异的衰败颓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