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照片放在他心口十年了。

照片上的人表情淡淡的，黑色的长发柔顺直长，淡青色的直裾和她的气质相辅相成，淡雅清爽，恬静美好。

覃生杭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每一个细节。他快速按下的快门保留了那一瞬间的美好。

后面，后面的时间很短，速度很快，她就离开了了。还是太年轻了，当年的自己只想着要如何留下她，而不是怎样能让她出去后想着回来。

那个安檬宸看起来不显山不显水，在这件事儿倒比他聪明多了，至少她离开前还给他留了信，会回来看他，而他覃生杭，什么都没有。

看着已有时光痕迹的旧照片，覃生杭的思绪飞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拍了照片的自己回到学校就被拉去打篮球了。

篮球场上，他又看到了她，看到她是那样穿过人群走到安檬宸面前，和安檬宸说话，她的声音果真是那样好听，他想，怎么就不是和他说话呢，哪怕一句也行。

目送她和安檬宸离开，覃生杭只能愣愣的看着他们背影消失，擦干自己手上的汗水污渍，捡起他放在一边的相机，就是她，那个在路上惊鸿一瞥的，一见钟情的人。

安檬宸认识她吗？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是什么关系？

被表妹覃梦拉去酒吧，他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心里有事确实烦闷，最后还是答应区了，也幸好他区了，那天晚上在那里，遇到了她。

看到她了，他揉了揉眼睛，有点不可思议，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时候自己的样子肯定很傻吧。

“跟我来。”她对他说。

他就这么容易的被蛊惑了，跟她走到外面凉风一吹才清醒过来，但是他清醒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她是不是找安檬宸有事？

好在并不是那样的，她真的只是找自己。

他的心在雀跃，跳动，嘣嘣直跳，他知道那是欢快的高呼，他的心脏在代表他做出最诚挚最直接的反应。

她说她饿了，让他跟着，要带他去一个地方，是去哪里吃饭吗？

啊，后面他才知道，她说的饿不是他以为的那种饿。

美丽的花海，浓郁的花香，那是她的领域，她带他去了那里，是不是代表着，他是有不一样的？

他想问的，她和安檬宸是什么关系，之前是不是认识，但最后他并没有问出口，没必要不是吗，只要眼前人在此时此刻是被他拥入怀中的。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但是他错了，他低估了安檬宸对她的重要性，也高估了自己的特殊性，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身边为了另一个男人丢下他离开。

徒留他一个人坐在图书馆，桌上书却看不进一个字。

从室友口中得知安檬宸出了车祸，他却没有一点为朋友担心的想法，而是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为什么不死了算了，既然出车祸了，为什么不死了算了？为什么还要和他抢？

他知道，从那个开始，有什么东西变了，他的心也变了。

那十多天日子是他最开心最想留住的日子，他每天都可以看到她，每天晚上都能抱着她入睡，他们住在一起，她吃着他做的饭。

她会躺在他怀里说着喜欢，会亲吻他的脸，唇，会赞赏他的厨艺……

直到那一天，她要出门，在她出门前，他犹豫又满怀期望的问了一个问题。

“那个，你会怀孕吗？”

“怀孕？”她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有点惊讶，随即就摇头，“不会。”

这是在告诉他，让他死心吗？

可是，只是想留在她身边啊，只是想留下她啊！

是对他一点留恋都没有吧？从见她第一面到现在，从第一次到现在，无一不说明了一件事，他覃生杭这个人不重要，没有安檬宸重要。

她迟早会离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覃生杭眼里最后一丝光芒消失了。

“怎么样？我说吧，她会离开的，你留不住她，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需要我帮忙吗？只要你和我交换，我能帮助你。”

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他明知道那个声音是在蛊惑他，诱惑他，但是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他怎么能不动心。

原来他爱上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原来他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女人会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

他动心了，他接受了那团黑雾的蛊惑。

他不知道那团黑雾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直到肯定不是好东西，与恶魔做交易的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他很清楚，但是，他依然做了这个交易。

没有好下场又怎么样，只要能得到她，他什么都愿意给。

他没有再去学校，他消失在大众眼里，他一直在别墅里等她回来，每天都做好了一桌饭菜等一个浪子回家。

她回来了一次，他好高兴，但是她都没有看他做的饭，只是质问他那个人是谁。

她真聪明，看啊，他爱上的人不仅美丽，还很聪明。

但是他们都还没有说到两句话，她就要走，为什么？他不够好吗？安檬宸哪里又比他好了呢？

今天刮了胡子，剪了头发，特意换了新衣服，他把自己打扮成曾经被夸奖过的模样，她依旧要走。

“你不要走！林洎！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我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学，你喜欢什么我都学，你不要走，我求求你，求求你！啊——”

即使是他跪在地上，新衣服染了尘土，苦苦哀求，换不回她一个回眸。

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后面，最后一次见到她，他强撑起笑容，还是做好了饭菜，脸上带着她喜欢的微笑，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覃生杭，你自己是知道的，就不要自己骗自己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问你一件事，你和黑雾契约的条件是什么。”

“我的一魂一魄。”

勉强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他收敛了微笑，怔怔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地方，他不敢看她，他知道自己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当初他要是没有偏激没有想岔，他就不会心智不坚定而被黑雾蛊惑，他和林洎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又一次消失在他眼前，又一次因为安檬宸消失，丢下他不管不问。

不欢而散，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她。

十年了。

覃生杭把得到的摄影奖杯放在架子上，放眼看去，这一面墙满满当当都是各种摄影奖，但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有粉丝追捧他，有人喜欢他，但是没有她。

三十岁的老男人了，即使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太多印记，他也是一个老男人了，远不比二十岁左右的小男生可口。

他一直盼着她回来，即使不是为了看他，而是安檬宸，但是只要是能和她呼吸同一个天空的空气，也够了，要是能再远远的看上一眼，这辈子，足够了。

但是现在，镜子里那个男人，眼角有了一丝细纹，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大学生覃生杭了。

“覃生杭，你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