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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子时,长恨月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四周安静得只听得见均匀的呼吸声,起身挑开了帘子,只见阿梧缩作一小团,睡得正香。

长恨月摇了摇头,把她抱进了马车,自己钻出去赶马去了。

天刚破晓时,阿梧醒了过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的衣服,嘿嘿一笑,“师父真好。”

“你这马车哪里来的?”长恨月挑开帘子,侧身问道。

许是昨晚昏了头脑,居然没想起来问她哪里来的马车。

“给路过的公子用东西换的。”阿梧在包袱里翻了翻,翻出几个饼,递了一个给长恨月。

长恨月招招手没要,心里却是疑惑不解,“我们那个破地,哪来什么路过的公子?”

阿梧吞了饼,干得差点噎死,顺了顺气道,“是,我也这么想的,那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居然会有人,还带了马车,关键他似乎是脑子上有些毛病,马车里啥也没有。”

长恨月抬手就拍在了她头上,“姑娘家家,开口尽是些粗鄙之语。”

阿梧吃痛,撇了撇嘴不敢反驳,看到长恨月的眼神示意后继续说道,“我就偷偷溜了上去,嘿,好家伙,他居然发现了。凭借我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动了他。”

长恨月对她的说法很是怀疑,死丫头跟人打架还行,跟人谈条件那还是算了。

“说吧,你是用东西跟他换的,还是把人打了。”

阿梧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我用你的琴谱跟他换了。”

“死丫头!哪本?”

长恨月一听,火气蹭蹭蹭往上冒,手一哆嗦就把帘子拽了下来。

马儿似乎是被吓到了,嘶鸣一声狂奔起来。

长恨月转身将马安抚了下来,没再和她说话。

“消气,师父消气。”阿梧安抚地拽着长恨月的袖子,长恨月一把甩了开来,“啊,你看你徒弟我像是那种人傻钱多的吗?就把你的《沧月》给他了。”阿梧软声软语地说着,乖巧得如同只奶狗,和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判若两人。

一听是《沧月》,长恨月更是气极,指着阿梧半天说不出个字。

阿梧看他脸上风云变幻似的变了好多次,支支吾吾道,“你不是说《沧月》是你写过最烂的一本琴谱吗?我就挑挑拣拣,给了那本。”

“蠢,你真的是蠢。”长恨月气得扶住了额头,“你随便去问问,我的琴谱,哪本不是价值不菲,你居然就拿去换了这破马车。还说不是人傻钱多,我看你就是一憨货。”

阿梧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块玉,“他说他不占我便宜,给了我一块玉。”

长恨月见自己的好在琴谱不是光换了辆破马车,心情稍微好了点。

拿过死丫头手上的玉就着初升的阳光看了看,玉触手温润,质地上乘。

“玉倒是上好的羊脂玉,不过还是不值。”

说着把玉扔给了阿梧,阿梧赶忙接住,不敢出一言以复。

“以后长点心,为师的琴谱可是千金之物。”长恨月将帘子扔到了阿梧头上,悠哉悠哉地赶起了马车。

阿梧拽下了帘子,见他气消,松了口气,她将那块玉举到眼前看了看,觉得没啥意思,把它收了起来。

旋即又在马车里捣鼓了半天,摸出一壶酒来,递给了长恨月。

长恨月见有酒,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呦,乖徒弟,哪儿来的上好竹叶青?”

阿梧看他见酒眼开,嫌弃的翻了个白眼,“顺的,那个公子好东西不少,我顺的。”

长恨月喝了一口,满足的叹了一口气,“以后别干这些梁上君子的事儿。姑娘家家的,不好。”

阿梧点了点头,接过长恨月递过来的酒。

“这竹叶青可不是凡品,你也尝尝。”

阿梧尝了尝,觉得也不错。师徒二人就一来一往,喝起酒来。

期间长恨月还肖想下酒菜,皆受到了阿梧的白眼。

等到竹叶青喝完时,长恨月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阿梧面色如潮,却是清醒的。

熟练地将长恨月拖进马车里,又将他扯下来的帘子挂好,眼看着接近城郭,空气里多了不少烟火气,阿梧取出了幕篱戴上。

柴桑城位于南翎和东尚两个国家边境处,建城以来,归属问题一直争吵不断。

三年前南翎信王出使东尚,柴桑城此后成为两国经济往来的重要城郭。

一时间,这个边境小城一改当年破败萧条之景,继而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信王还大肆鼓励行商之人互通有无,络绎不绝的人进入柴桑城,于是信王趁热打铁,成立了商会,向东尚倾销丝绸等物什。

东尚皇帝虽不作为,却也有几个有脑子的商人,大胆与之作起了生意。

因着这事,南翎不少边境小城逐渐富裕起来,信王也受到不少人的爱戴。

今时不同往日的柴桑城摇身一变成为要塞重城,进城自然是要麻烦些。

长恨月已经睡去,鼾声阵阵,阿梧看着摩肩接踵的人,有不少是来做生意的,都是大车小车的货物,便只能停了马车,跳下去等着接受检查。

守城官兵由两国交替,今日轮到了东尚士兵。

要说起东尚,太后叶氏把持朝政,皇帝宋载仁软弱无能,上头不作为,下头乱作一团,军队的治理极其混乱,军里的风气也不太好。

守城的薛立早就查得不耐烦了,三年前那个狗屁信王来了一趟后自己就被派到这里来。虽然出入有不少油水可捞,可这种无聊的事情让他逐渐麻木,甚至愈发烦躁起来。

手上有了点小钱后,他想起国都里的纸醉金迷,以前没钱时光能看看,如今有钱了却看也不能看。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一身赤色衣裙张扬地紧,在排队进城的身着粗布麻衣的人潮中格外显眼。

再往上瞧去,幕篱遮住了腰以上的身形以及脸蛋。

他有些浮想联翩,想起昨儿个到芙蓉楼找的莺莺姑娘。

眼下不过四月,天不凉不燥,薛立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子躁动来,心里有些雀跃,自己也是这么做的,朝着那个人招了招手。

“喂,你,就是你,给我过来。”

阿梧正牵着马慢慢往前挪,守城小兵叫她时,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吗?”阿梧指了指自己。

薛立见她婆婆妈妈的,往日里的痞子气一下就上来了,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

“就是你,给我过来。”

阿梧听着他语气有些不善,心想着他肯定是想找事儿做。长恨月漂泊四海,一直把她带在身边,这种闲着没事干找茬的人她见多了。

薛立见她走出队伍,牵着马走了过来。

他紧紧地盯着这姑娘,视线从没离开过半刻,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吞了吞口水开口问道,“马车上还有人吗?”

阿梧点了点头,“有。”

薛立朝后边站着的两人使了使眼色,两人立马上前去检查马车,“薛哥,是个醉汉。”

薛继眉头一挑,不怀好意地一笑,“小小年纪还学会藏男人了。”

阿梧眉头一蹙,心中莫名有些不爽。

薛立往前一凑,魔怔似的深吸了一口气,“呦,喝酒了?小姑娘海量啊。”

少女的体香混合着上好的酒香,让薛立愈发心驰神往起来。

“检查完了吗?我要走了。”阿梧往后一退,躲过了他凑过来的动作。

“你身上可是带了些什么,哥哥我还没好好看看。”薛立笑着,抬手将阿梧的幕篱掀了开来。

阿梧手一扬,剑拦在了薛立手旁,一双杏眼怒瞪着薛立。

薛立看呆了,这相貌哪是芙蓉楼里的姑娘比得了的,眼看十四五岁的样子,已然是美得叫人心动。

“面相是一等一的好的,我看着性子也是烈的,哥哥就好你这口。”薛立说着就要去扶开她的剑。

阿梧一个反肘,直直撞到了薛立的鼻骨上。薛立只觉得身形不稳,鼻子一痛,忙不迭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后,薛立伸手一摸,摸到了满手的血。

“你,你公然袭击守城官兵,找死。”薛立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拿着剑伸出手指指着阿梧道。

鼻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不少人纷纷侧目,阿梧看着他着实狼狈,抱着剑看着他。

薛立登时火大,“来人,给我抓起来送到县衙里去。”

“大人,大人,这是家妹,性子顽劣了些,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一位黑衣男子笑着上前,塞给了薛立一包东西,“家妹出手没个轻重,大人且去找个大夫,吃些茶,算是我赔不是了。”

薛立掂了掂手里的钱,揣进了衣服里,冷哼了一声,又抬手让上前来的人退下了。

“您看,是我的不是,没管教好这孩子。”男子掏出一块帕子递给薛立,薛立让人接过了剑,自己拿起帕子堵住了鼻子。

“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妹妹倒是顺眼不少。”薛立捂着鼻子,说话闷闷的,“要是有你这么知趣,我用得着特意拦她吗。”

“是是是,大人说得是”男子好声好气地陪着笑。

“走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薛立一挥手,让人放了行却是深深地看了阿梧一眼。

男子连忙道谢,转身将阿梧拽上了马车,自己帮她赶着车进了城。

“哎,是你。”阿梧看着黑衣男子,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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