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第一场雪后,阿梧便要及笈了。
依子戚在她回到依家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些事情。
原以为她离开后不会回来,如今回来了,依子戚拖着病体,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那日阿梧改口叫小叔之后,依子戚便日日喜上眉梢,待身边人也好了起来。
忍冬和依岚讶于他的变化,眼看着依子戚无论何事都要赶回来和阿梧一同用膳之后,便明白了些东西。
“明日就是笈礼,一切事宜我都安排妥当了,流程我也同你讲过,明日忍冬会一直陪着你。”
两人坐在凉亭里,依子戚在亭子四周设下了阵,四周的冷空气吹不进来。
加上忍冬又在亭中放了炭盆,阿梧感觉和春日没什么不同了。
“你可还有什么不明白或是要补充的?”
阿梧摇了摇头,笑着道,“都明白了,小叔安排的很妥当。”
依子戚笑着点了点头,片刻后却又皱起了眉头。
阿梧不知道他的忧愁从何而来,有些不解。
亭子外的雪堆积着,眼下无风,薄纱幔帐也只是静静地垂着。
炭盆里的炭火烧得旺,时不时炸开一声。
无数细小的火星弹开,又重新落进炭盆。
“可惜哥哥嫂嫂没能亲眼看着你及笈。”依子戚的脸瞥向别处,将受伤的一半脸转开来。
阿梧看着他和自己父亲极其相似的面庞,心头弥漫出一些失落。
片刻后她又笑了起来,轻声道,“我还有小叔,还有顾逐,还有很多人。”
依子戚转头看着她,到底是有些心疼。
“好。”
依子戚重重地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片刻后他又感觉不对,眯着眼睛道,“你和顾逐又是怎么回事。”
“啊?”
阿梧被他问得呆了,眨巴着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脑子逐渐回神,阿梧又渐渐地把头低了下去,耳朵可疑的红了起来。
依子戚皱着眉,听见她扭捏着道,“两心相许,私定终身。”
听到这里的他心头一跳,赶忙问道,“私定终身?到何种地步了?”
阿梧绞着袖子,咬着嘴唇不知道如何开口。
“莫非?”依子戚见她如此为难,声音莫名提高了,“小王八蛋是不是碰你了?”
阿梧别扭地跺了跺脚,拿出破罐子破摔的气势看着依子戚道,“碰了。”
阿梧想着,手打小就拉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依子戚所谓的碰了就是这些吧。
她知道依子戚会跳脚,可没想到依子戚会气得直接起身就走。
“你在这儿等着,我有事出去。”
听他的语气是极气的,原本喜笑颜开的脸上如今是一片黑。
“小叔,我……”
阿梧作势要起身,却被依子戚按着坐下了。
原本怒气冲冲的人变得莫名其妙,看阿梧的眼神也带了些莫名其妙的心疼和同情。
“我一定会让他给你个交待。”
“忍冬,看好小姐。”
说完这话的依子戚将面具一带,一拂袖子就潇洒离开。
那步伐还颇有些上阵杀敌的气势。
阿梧已经是一头雾水,她要什么交待。
忍冬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像是在看被欺骗的无知少女一般。
“忍冬,小叔这是?”
忍冬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小姐你就等着吧,你是依家的嫡小姐,六长老怎么也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的。”
阿梧更傻了,不远处的游廊里,依子戚又不知道同依岚交待了些什么。
依子戚离开了,依岚看着阿梧摇了摇头,眼神同样是同情和惋惜。
“我怎么委屈了?”阿梧完全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话说得好好的依子戚突然离开,忍冬和依岚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顾逐是碰她了,却是经由她同意了的。
“长渊民风也算开放,莫非这些不可有?”阿梧自顾自问了一句。
“怎么可以呢小姐,你和顾小公子还未成婚,怎么能让他……如此呢?”
忍冬说得也有些为难,看着她的眼神里还有些怪她没出息的意思。
“这都不可以?”
阿梧不禁感慨,原来长渊的规矩这样繁琐。
以前在南翎和东尚时,七夕灯会时,大街上都有不少牵手的男女。
有时候桥边柳树下,也有抱在一起的。
长恨月还同她说过什么情到浓时,情不自禁,牵手拥抱又是增进感情的,如今到了长渊却是万万不可了。
眼下便是了,依子戚定然是出门到顾家去了。
看着依子戚的架势,便是认定顾逐不安分,要去顾明泽面前说上几句了。
阿梧有些担忧依子戚会做出这什么事,在她看来,这些事都无关紧要,根本不值得依子戚走一趟。
“小姐啊,你就安心待着吧,这些事还是要去说清楚,免得日后传出些风言风语,就算你不在意,顾小公子不在意,到底还是对小姐有些影响的。”
忍冬看她对这些事满不在意,倒是上心顾家,更加觉得她人傻好骗。
“这么严重的吗?严重到要上门去?”阿梧歪着头,实在弄不明白。
找个日子同顾逐说说不就行了,何必要找上门去找他父母?
“哎呦,我的傻小姐,这事还不严重吗?那要得什么事才算是严重。”忍冬都快把眼睛捂住了。
在她看来,阿梧那样子憨憨傻傻几乎是没眼看了。
入乡随俗吧。
阿梧在心里如是想。
如今她是长渊子民了,讲规矩便是要讲长渊的规矩了。
以前她跟着长恨月四处奔波时,不少江湖儿女根本不拘小节。
买块红绸裁个衣服,一块盖头两根红烛便把自己嫁了。
还有的甚至连嫁衣都没有,随手摘了朵新鲜的山花别在鬓边,就拜了天地。
遑论说心悦之人牵手或是拥抱,亲吻这些事了。
阿梧无奈地摇了摇头,盯着炭盆发起呆来。
往后顾逐再想牵她的手怕是也困难得多了。
其他的她倒是不担心,就怕依子戚前去将人说教一顿或是直接动手,而且不许两人来往,那她得懊恼死。
那日出宫时,顾逐还背着她走了许久,怕是也让不少人看到了。
阿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脸一把捂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