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双双,”钟秀的少年背着手侧了侧身子,便于书童整理他的书案的同时向着邻座的小姑娘凑了凑,“你家大姐姐最近好像对五殿下颇为照顾呢。”
木双倏然瞪圆了眼睛,好像炸了毛的兔子,“谢重芝!不许你这样败坏我阿姐的清誉!”
即使木双还小,谢重芝的话也颇为委婉,她还是听出了那一丝不利于阿姐的意思。
丞相木府,身为百官之典范,向来是极其重视礼乐的,更不用说是女子的清誉了,木双从小就被耳提面命教导木家女子当自矜。
而谢重芝口中的照顾,实则只是有人为难纪准的时候,木宛总会为他全上几分而已。
谢重芝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惹得木双如此激烈的反应,清澈的眸底暗过一丝懊恼,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干脆利落地道歉:“是我错了,本世子给木小小姐赔罪了。”
扎着双环髻的小丫头还是气鼓鼓地都着脸颊,兔子一样的双瞳清莹透亮,却也遮掩不住心底隐隐的疑惑。
阿姐最是守礼,向来最合父亲的期许只与燕王纪瑾来往,不同别的皇子亲近,如今她的动作却被人察觉了......
头顶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和熟悉的音色,拉回了木双的思绪。
“阿芝,你又欺负我家双双了?”
木双惊讶地抬头。
国子监的校服是青色的,取“青衿”之意。除了宗室子弟,其他人都要穿着校服。好在国子监的校服乃司衣监出品,质量样式上都是上等的,上课时一片灵动的青色,让人看了都心生清净之意。
但那一身明净的青衣却在木宛身上穿出了不同的味道。
阿姐喜白衣,木双一直都知道,因为阿姐在不去国子监的时候都是一身飘逸的白衣。
但那是以前。
自从阿姐上次病情反复后,木双很是疑惑地看着她让人丢掉了所有白色的衣裙,换上了青色的烟罗。
于是最近,木双见到她最常想起的一个字,就是“水”。
她的冰肌玉骨,她的姿然灵动,她的水色幽香,她的清莹如玉,全部铺散在了这一身青色之中。
阿姐换掉了仙气飘飘的白衣,化为了水中一抹静芳,更好看了。
木宛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只是尊重古制地想一想,古人好像认为白色不太吉利,她是没有那个勇气也没那个女主光环去挑战在礼乐完好的情况下一身白衣的,虽然原身敢。
所以她作死了。
谢重芝倒是没有惊讶,早在木宛靠近的时候他就发觉了,闻言只是正了正身子,笑容爽朗:“哪能啊宛姐姐,整个京城都知道本世子宠着双双了,怎么舍得欺负她呢!”
木宛扬唇浅笑,眉眼温和,眸底却有深不见底的寒气。
木双却没她那么深的功力,小姑娘几乎要跳起来,咬牙切齿:“谢重芝!男女授受不亲!注意你的言辞!”
谢重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在木双面前向来随心所欲惯了,木双一直未曾苛斥过他油嘴滑舌的调调。平时他再怎样说小姑娘瞪他一眼就过去了,可是刚刚他还无心地贬斥了木宛一句,这会儿再这么语意不明,小丫头当然要炸。
这事弄得,谢世子无奈。明明知道木家最重礼节,他却先后口无遮拦地得罪了两次,已经不是一句道歉能圆过去的了。
“好了,双双。”木宛见谢重芝的面色不过波澜瞬许便已重新安定,知他已想通,这才开口给了台阶,“你们还小,没那么多讲究的。”
木双还是有点不服气,但木宛的手一直轻轻抚着她的头顶,小姑娘只好揭过这茬,偃旗息鼓跟着阿姐走出国子监。
“对了,阿芝。”木宛牵着木双的小手,步履从容,“你可知平江侯府三小姐?”
谢重芝懒散的眼神瞬间收敛,暗芒一闪而过,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平江侯府三小姐?听说是个性格刁蛮的草包美人,宛姐姐怎地问起她?”
果然。木宛温娴的眉眼微垂,嘴角几不可察划过一丝讽笑。
谢重芝乃平南王世子,燕王纪瑾营中人,虽然如今年纪尚小,却已是纪瑾在京中得力的大将。这样优秀的天之骄子,怎会知一个落魄侯的庶出女儿?
那么,能让手握西南军权的平南王世子认识这位侯府庶出小姐的原因只有一个咯。
“性格刁蛮?草包美人?”木宛轻捻字眼,笑容清浅,不动声色地埋钉子,“一个小小庶女,哪来的底气刁蛮?哪来的底气不学无术?这样的人呐,话本上多了,要么是被捧杀的,要么是伪装出来的,等哪一日突然厚积薄发,大放异彩,然后成就一段传奇故事,嗯,又是一段话本素材。”
谢重芝一震,瞳孔紧缩,死死盯着浅笑盈然的木宛,那些意有所指暧昧不明的话不断在脑海里回放。
木宛却好像没看见谢重芝的异常,依旧温良地笑着摸摸木双的发顶,“双双不是和平江侯府嫡小姐相熟吗?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木宛顿了一下,眸光中有暗芒缓缓散开,字字微顿,“来个以诗会友。”
搞事情的时候到了。
木宛懵懵懂懂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木宛的手重了一些。
小姑娘最后还是识趣地保持沉默,只是看着木宛的身影在想。
阿姐,我和苏湘不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