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而沉重的盔甲扣地,在齐纨地毯上发出闷响。
“起来回话。”夏帝声音低沉,依旧冷得人仿佛寒气窜上背脊。
薄雨阳动了一下,却没起身,银甲相错发出让人牙齿打颤的声响,俊秀的面容血污斑斑,神情肃静:“王爷已经将兽群控制在舍馆之外,禁军损失惨重,如果兽群持续暴动下去,我们能用的有生力量仅剩下燕王府的精锐了。”
夏帝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闭上眼睛,“兽群暴动的原因查到了吗?”
“三殿下已经从大理寺抽调人手去查了,目前...尚未有进展。”
“这些野兽,又是从哪里来的?”
薄雨阳往下又俯得深了一些,“野兽本是嶷山围场饲养的,嵬狩之礼所用,此次兽群暴动,所有野兽全部暴动出栏。”
“啧,”夏帝曲起手指,在身旁的小几上敲了敲,“先让布防司和禁军都回营休整吧,剩下的让燕王府的人去做。”
“可是......”
“兽群不会再暴动第二次,”夏帝忽然睁开眼睛,眸中有寒光一闪而逝,神色莫名。
“......再有第二次,纪瑾这个战神......”
上扬的语调悠悠然消散在空中。
沉默了一会儿,夏帝抬手按了按眉心,示意薄雨阳下去。
薄雨阳又行一礼,握着腰侧的剑柄退了下去。
步出别院大门,远离了福禄海的视线之后,薄雨阳轻轻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背后早已汗湿。
天子之威,即使没有伏尸百万的怒意,也足够让人心头沉沉。
福禄海回了别院,恭顺地为夏帝泡开一壶祁门红茶,试了试温度,放在了夏帝手边。
夏帝顺手拿起,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老二呢。”
“二殿下本就身子弱,兽群暴动之初就被护卫们保护着回了别院。”福禄海低眉顺眼地答,“一直跟贵妃娘娘在一起呢,没什么事。”
“啧......”夏帝表情不动,只是又淡淡问了句,“老五呢?”
福禄海跟随夏帝,三十多年的伴君如伴虎,早已磨炼出一双火眼金睛和一对招风顺耳,夏帝这话一出,他立马听出这一句与上一句语调上些微的不同。
“五殿下昨夜本待在刑部与大理寺办案的别院,二更的时候,鹰卫瞧见他......离开了嶷山。”
“离开了?”夏帝动了动眉梢,“为什么离开?”
“这个......老奴不知。”
“不知?”
夏帝复端起茶盏,祁门红茶厚腴的味道和甜滋滋的气息使劲冲撞,惹得人隐隐头疼,他又放下,“狩隐呢?”
“狩隐大人还没回......”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阴寒的气息,福禄海悄悄瞥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全身隐入黑暗的人出现在夏帝的斜后方。
“狩隐大人。”福禄海立刻恭敬地唤了一句。
狩隐全身没入灯后的黑暗,隐约显露在灯下的面容上覆着纯黑的面具。
“二殿下和宁贵妃待在一起,三殿下从猎场赶回后一直和禁军一起抵御兽潮,方才转去大理寺,五殿下已回到舍馆,其身边暗卫首领送回了木家大小姐。”
狩隐的嗓音有些嘶哑,却是字字清晰。
“哦?”夏帝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惊讶,“木家丫头?”
老五居然跟那丫头待在一起?
仔细在记忆里找找,夏帝想起些印象,木承宪家的几个都是守礼重法的,尤其这大丫头最甚,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按着他和木承宪的愿想安安静静的。
太后也提起过,要在这小丫头及笄礼上给个郡主封号。
只不过......这丫头,居然敢背着木承宪让她与诸位皇子保持距离的要求私底下跟老五有来往?
夏帝又闭上眼睛,靠着椅背上,没再去动那杯只被他碰了两下的祁门红茶,长长出了口气。
狩隐身上那阴冷潮湿的气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