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老王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他对老王时不时坑他点银子，顺他个能典当的玩件、再时不时享受一下温泉、利用一下寒池视而不见，老王对他时不时的偷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也开口指点一下年轻后辈注意安全的点，省得尊贵的皇子殿下一不小心也效仿先贤献身伟大的化学事业。

而且老王道长发现，这好奇心比小孩子都强的五殿下最近收敛了许多。

最起码没听这破孩子再琢磨上哪找能泡进醋桶里的人给他试验了。

“殿下放心，老道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老王灰头土脸地从快要报废的鼎炉中钻出来，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洋洋得意，“说不给你看炼丹手稿，就是不给看，其他谁来要也没用！”

纪准面无表情。

这人表明衷心是没错，可是为什么自己偏偏这么想泼他一脸醋？

“这几日，钦天监可有异动？”纪准眉眼一沉，问起正事。

“路归？老道醉心修仙，哪来时间关注那糟老头子！”老王又开始忙活，争取把快要寿终正寝的鼎炉手动救回，“老不死先前出去几天没回来，老道估摸着是和殿下去了一样的地方，回来之后倒是忙活开了，好像是要开天窗，方便他看星星。”

老王道长说到这儿停下了，也不顾自己心爱的鼎炉了，愤愤然要表达对死对头特殊爱好的不屑：“糟老头子学什么年轻人看星星啊，下雨那会儿老道看他往哪躲！”

大夏朝的钦天监和炼丹炼金术士互看不顺眼由来已久，前者觉得后者还没有脱离小孩子扮家家酒的低级趣味，逮着什么都敢往鼎炉里扔，最后乱炖出来八成都是不忍直视；后者觉得前者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还学年轻人爱看星星看月亮，颈椎不好那都是遗传。

这是祖祖辈辈积攒起来的怨恨，两派后人已经达成了不对人只对官职就能狂喷一气的成就。

到了老王这代，虽说大家同样没落到只剩下一个人，同样没落到官署结构被简了又简，同样没落到同司一个宫殿，但是人家能住正殿这件事显然已经从身心刺激到了老王，纪准重生回来在他这无极殿待着的时候没少听他魔音贯耳。

然而老王道长觉得自己没跟人抱怨多少，但是纪准却是上辈子听他念叨着这么过来的，早已练就老王的话砍一半留一半，再抽丝剥茧自己提炼，最后得出微末有用的信息的好本事。

前面说过，夏帝向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毕竟年少时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所以钦天监和炼丹师的日子并不好过，夏帝是看在太后信的份上，勉强没让这些神棍滚出禁城。

但是监正大人怎么从嶷山回来之后突然要开天窗来夜观星象呢？

嶷山......

供礼玉佛破碎...

兽群暴动......

......这么说，在嶷山的时候，路监正应该对夏帝说了什么。

在这两件极为不祥的事件中，路监正趁机建言，纵使是夏帝，也不免动摇。

纪准眸色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