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西区,西神社。
箜夙在神社里试验改良药方,数十本医书在面前摊开,身旁摆着大叠散乱而布满潦草字迹的字纸,几根炭笔扔在一旁,面前五六个药炉同时沸腾,浓重的药味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苏容在另一个院子里,将药材按照比例配好,装进药包里,根据不同地区疫情的不同情况将药包分门别类放好。
“苏容。”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音调,还有即使隔着这么段距离她都不会认错的冷冽气息。
苏容的手顿了一下,将手中的油纸包好,摆进对应的区域。
然后慢慢直起身,转过来,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燕王殿下。”
神社的门被轻轻关上。
...
青年練色直身上的如意纹一直勾缠到了外面缥色大氅上,数日不见,宁夏两家接连出事,宁贵妃在宫中地位也一落千丈,前不久都察院查出隐瞒江南水患的人还与他有关,可这人脸上除了常见的病弱,没有丝毫不堪。
“殿下近来可好?”木宛有点同情近日水逆的昭王殿下,只是想想他大哥是被他亲手送进宗人府,薛家满门忠骨因他而死,她又对这人实在是同情不起来。
况且,官少卿已经去查薛家灭门一案了,想必再过不久,这位谋害兄长,残害忠良的昭王殿下,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纪留看着不远处进出匆忙的医者和神情疲惫的流民,轻轻闭上眼睛,“上次送到府上的那本巫祷词宛儿是否喜欢?”
木宛将桌上粗瓷的茶碗向他那边推了推,“那本《康间祭祀》收录了很多精良内容,取材广泛,宛儿甚是欢喜,殿下有心了。”
“喜欢就好。”纪留睁开眼睛,声音仍是少年的音色,却已经暗哑,“可惜连蜷如今势微,以后,怕是再也无法为宛儿寻词了。”
“殿下不必可惜,宛儿与穆王殿下已有婚约在身,”事关男朋友,木宛不敢让他这么语意不清,“五殿下会为我寻词的。”
纪留淡笑一声,手指叩在茶碗上,“你倒是信他。”
“殿下,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嗯?说来听听。”
“折枝节流民闹灯那日,”木宛静静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去救那个孩子?”
一个谋害兄长残害忠良的人,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会挺身而出救下那个孩子?
为了博一个爱民如子的名声?
纪留不像是这样的人。
像现在这样广散钱财送来药材和粮食的稳妥做法,才像是他的风格。
纪留忽然笑了笑,“按连蜷这种性格,这样标准的话本里伤天害理的坏事做尽的反面角色,是不是应该回给宛儿一句......‘寿夭在予’?”
木宛默默地看着他。
“...那个孩子,不是我做的,救他也是下意识的,”纪留深邃的瞳孔看不清情绪,“宛儿,你信这话吗?”
“殿下莫不是要和我讲讲以往贵妃娘娘不受宠时过得苦日子?还是什么艰难困苦的不堪过往?”木宛温娴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显出一片冰冷,“殿下,你的话,我信你。你有难过的记忆,我也信。”
“但你不要忘了,你害的不止是你的皇兄和薛老将军何都察使,还有你同父异母的胞妹因此丧命,而你处心积虑拉拢的宛儿,正是自小陪伴你那胞妹的侍读。”
“殿下,你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