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准静静地看了她半晌,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没有人不识趣地打扰,这狭的空间内自成世界。
就像每次她看到纪准的眼睛一样。
“宛宛,你累了,”纪准眸色温柔,“去休息吧。”
又是这样。
宫变之后他们再相逢,第一次发生分歧,他就是这样,不吵不骂不反驳,能避就避拿别的事情来模糊视线。
“纪准,我是认真的。”木宛没有丝毫动摇,“你不要再想着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上次你对我避而不见那么久,知不知道有个词疆冷暴力?我宁愿你真的跟我吵,最起码让我知道你的想法。”
冷暴力是破坏家庭和谐的重要因素,这种隐患埋下去可还撩?
纪准低垂着眸光,声音都带了些冷意,“那,那么久你都没想明白的问题,非要和我过分开了就能想明白了?”
木宛一愣,忽然觉得,对呀,那段时间都没想明白,和纪准分手了就能想明白吗?
她为什么会一直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呢。
木宛自嘲笑笑,“你就当我想着你的时候没有思考能力,脑子锈着转不开。”
其实,她也在无理取闹罢了。
“你到底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非要这么做?”纪准抬眼,定定地望着她。
木宛怔怔地看着他,青年眼底是从未见过的苦涩,还有她不曾注意的疲惫。
“我?”
“我想大夏有夜市,辛苦一的人们也有个放松的去处,纵使赌徒红了眼,郎君醉倒温柔乡,风尘仆仆连夜进城的人不会再无可去之处,纵使贪吃糖人和汤圆的孩子会遇见心怀不轨之人,也有士兵守卫着大夏的子民,还有探案如神的少卿道破那黑夜里的冤情。”
“我想大夏有早市,连夜笙歌散去后还有新鲜的鱼虾和热乎乎的豆浆,总有早睡早起的人享受这喧嚣里难有的清静空气,卖材贩可以趁这个不是很忙的时候去挑选自己需要的,热闹的生机从未有散去的时候。”
“我想有人能重现大宋的笼袖骄民图,百姓们连日不开灶火,连洗漱的水都是从摊上买来,到了年底还有朝廷补贴屋子的修补,就连皇室想要扩张禁城,都要跟旁边的百姓商量,百姓不同意就只能放弃,这样和谐到超越一切理想主义的生活我希望我能看见。”
“可我又不敢,我害怕变革,我不希望因为我冒进的虚伪的幻想招惹到历史的规则,我担心有人会因此被抹去,因为这一切都没到它该发生的地步,我不敢去试探胆大妄为的后果。”
“可我仍旧贪心,仍旧痴心妄想,我不想我嫁的那个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不希望他每宵衣旰食处理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政务,我虚伪也好气也罢,我想要的家不是那样苦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地方等着有人能记起我看我一眼。”
“可偏偏,”她的声音早已带着哭腔,让人心碎,“我喜欢的人,注定要成为这大夏的国君,不属于我一个人。”
她的眼眶红了,却倔强地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有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的真实感受。
她其实很美,不仅仅是身份才引来京城子弟的追捧的。
青年茫然地任由自己的思绪散乱,良久,才记起伸手想要抱住她安抚,可伸到一半又僵硬地收回去。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