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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哒。”有人扣响了一户农家的院门。

屋内一面容清秀的女子陡然惊醒,穿好衣物,拿起靠着墙角的一个药杵,轻身轻脚的挪到院门。

贴着木门听了半晌,没有声音。她鼓起胆子问到:“何、何人来访?有事吗?”

门外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是没有声音传来。

她开始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轻轻拨开门栓,低头一看,门前竟躺着一名女子!

这自然就是如是。她发现这如是还有喘息之声,就急忙将其扶进房间。

如是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

阳光透过明净的窗纸,照在床上,照在她小巧红润的脸颊上,面上便被投出淡淡的鼻影。

如是猛的坐起来,却扯动了肩膀,倒吸了一口气。

她轻轻移动着肩膀,意识也回了笼。昨晚自己抓采花贼,不慎着了人家的道,而后好像有一名男子抱住了她,如是想到这里,脸上便有些发红,便是是在无闻谷中同师兄弟们一起长大,对男女之防没有寻常人家的女子们那般在意,但终归是个女子,并没有同谁搂搂抱抱过。如今却被一个疑似采花贼同伙的男子抱了。

不过现下这是哪里?贼窝吗?如是四下打量着,看这周围的陈设,倒像是哪里的农家小院。

四围有着淡淡的草药味,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不知是谁给她换的衣物,肩膀缠了好几层白布,还细心的给系了个蝴蝶结。

外面似有水声,一头戴深蓝头巾的妇人一开门,看到她坐了起来,有些欢喜道:“姑娘,你醒了。”又连忙招呼外面,“蓁蓁,进来瞧瞧,那姑娘醒了。”

“是呢,阿娘,这就来。”一女子从庭院中走来,脚步有些急。那名唤作真真的女子脸上蒙上了一块素白的纱,身上穿着同样素白的麻布衣服,行走间衣袂翻动,像是开在地上的朵朵莲花。

那名被唤作阿娘的妇人则拿着茶壶走了出去。

她看着如是,如是也看着她。

二人相顾无言,半晌,两人又一齐“噗嗤”一笑。

如是有些脸红道:“这位姐姐,你笑什么?”

面前的素衣女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却让如是想起了钱来山上的那泓清泉,都是同样的清澈澄明。

蓁蓁弯着眼睛,轻声说道:“你看看你的脸就知道了。”

手边没有铜镜,如是忙在脸上抹了一把,在嘴边摸到了一块可疑的干涸的水渍,原本就红润的小脸登时就像是被蒸笼熏过似的,连带着脖子都红艳艳的。

如是有些干巴巴的笑了,真真见她羞极了,便体贴的转移了话题:“那你呢,你笑什么?”

如是绞着手指:“我生活的地方女子比较少,没有见过什么生人,特别是从没有见过如姐姐这般温柔的人,我想若我真的有姐姐,合该是你这般的身形长相。”虽然有东西遮着,看不到全面,但是这般气质,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听到如是说的长相时,真真笑意不减,睫毛却颤了颤。

想了想,补充道:“还有声音。”蓁蓁的声音就像飞动的蝴蝶,同她给人的印象那般淡雅。

“原来你家中有很多兄长没有姊妹。”蓁蓁误会到。

如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解释。师兄也算是兄长嘛,而且那些人知道恐怕要乐坏了,无闻谷不分什么长幼有序,师兄们大多也没个师兄样,是故大多数时候连师兄都不称,如今可算是他们占了便宜。

蓁蓁笑着走上前来,坐在床边解释道:“我现下该帮你诊脉了,你不必害怕,我不是坏人。”又怕如是不记得,“你昨晚晕在我家门口,你肩上那枚针我已取了出来,针尖上淬了毒,好在不是什么剧毒,昨晚毒性已解,已无碍了。只是近日要多休息,这样祛毒时留下的小伤口才能愈合的更快些,便不会留疤了。”

“你是医女吗?”如是好奇道。她从小到大只见过山下行医的冯老头,医女只在书里见过,书上说医术高明的医女还会被宣召进宫,专为宫里那些嫔妃贵人们医治。

“我不过是粗通医术,哪里能与那些医女相比?”蓁蓁收起脉枕,起身说道。

如是觉得她不像是待在这院子里的人,有些人即便是穿着麻布素衣,脚踏木屐草鞋,也掩饰不住她自身的气质。

蓁蓁就是这般的人。

不知为何,如是觉得自己十分愿意亲近她,就像是亲近山间的泉水,天边的云那般。

“我叫如是,应如是。”如是又补充到,“就是佛家的那个应如是。”

“应如是。”蓁蓁重复了一遍,“这名字真好听,我叫蓁蓁。”

如是点点头,“我知道的,是真假的真吗?”

蓁蓁摇着头,学着如是说道:“是《诗经》的那个叶蓁蓁。”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这个名字很衬你。”如是思维一发散,便想起了自己今日还要上路,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但看窗外日光,也知晓时辰不早了,不知道掌柜他们会不会着急。

她翻身下床,预备找鞋,却再次牵动了臂膀。

蓁蓁有些急切的劝道:“不必着急,便是有什么也不急在这一时。若是不好好休息是要留下疤痕的。”

见她着急,便主动提议送她去。

从先前对话中如是得知,这院落离落脚的客栈并不是很远。

赶到客栈才发现是虚惊一场,马夫刚刚酒醒,掌柜的则以为她是小姑娘贪睡便没有着人去唤她,是以她突然出现在客栈门口反倒吓了看门小厮一大跳。

看着马车夫有些苦恼又有些羞惭的样子,如是小手一挥,决定明日再出发。

其余的时间如是原本是打算要在这街上四处逛逛的,但在蓁蓁的据理力争下无奈放弃,只能留在客栈休息。

客栈来往客人不多,掌柜的便有闲暇同如是扯一通有的没的。两人搬着桌子板凳,嗑着瓜子,一个行走的江湖百事通讲江湖上的奇人异事,另一个湖泠街百事通则讲这街上的种种传闻。

掌柜的讲了许多,却没有提到那采花贼的尸首或行踪,看来那贼人不是藏起来了就是逃走了。

从掌柜的口中,如是知道了蓁蓁以纱覆面的真正缘由,竟然不是为了显得更神秘飘逸,而是为了遮盖脸上的疤痕。

听闻是蓁蓁年幼时,她爹叶郎中得罪了人,仇家便朝蓁蓁下了毒,后来毒虽解了,但是脸蛋却就此毁了。所以长成如今这般年岁,也无人敢上门提亲。

去年叶郎中去世后,留下母女俩日子更是难过。家中亦无甚积蓄,母女俩不得已卖掉了药铺,这才将叶郎中下葬,蓁蓁也凭借着医术操持着小家。她经常上山采药,配成后送给街头乞儿。实是一个苦命又自强的女子。

掌柜虽知道的多,讲的却是枯燥平乏,她知道当时的情形定比这讲述的要惊险的多。

难怪院中有那么多的草药,难怪蓁蓁比自己还在意是否会留下疤痕。

如是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一名女子被迫失了她的容貌,如今除了相依为命的母亲外便举目无亲了,还能善良平和度日,这都是如是所不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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