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老婆子我也没有和鬼作战的经历，甚至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鬼。但是根据资料记载，哪怕是最弱的鬼也能力停奔马，周身包裹妖气，普通的刀剑武器根本无法破防，生命力更是极其顽强，即使被烈火灼烧也不会受伤。如果不是恶鬼的单兵战斗力如此太过强悍，曾经的人族又怎么可能被这样一群数量甚至不足人族百分之一的恶鬼当作食物呢？”

雪宫汐追问道：

“那……现在的武器，比如说枪和炸弹呢？”

千代婆婆摇摇头：

“在战国时代曾经有过以火铳和炸药对抗恶鬼的记录，效果甚微。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作用。最终还是阴阳局派出大量精锐将其讨伐。这还仅仅只是恶鬼当中的一个无名之辈而已。”

“如果单独一只鬼都这么强，那百只鬼组成的军队……”

“嗯，在古代几乎是野战无敌。而更要命的是酒吞童子这个众鬼之王，即使已经拥有了强大的武力，他仍然十分小心谨慎，以地势险要的丹波国大江山为根据地，继续‘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在他的强行弹压下，野兽一般不服管教且智力低下的其他恶鬼们竟然能保持一定的秩序，简直是在建立一个属于鬼的国家。”

“所以酒吞童子才被世俗界的传说称为最强的鬼、众鬼之王吗？”

千代婆婆放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喝完的茶杯，雪宫汐则自觉地给千代婆婆沏茶。

千代婆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

“对，也不全对。如果酒吞童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惬意，那么强大的他只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偏僻的地方，别闹出太大的动静，哪怕偶尔下山吃一两个人，都不会有任何人去找他的麻烦。相比起讨伐他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不过是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完全不值一提。”

“然而，智慧不逊色于人类的他显然在图谋些更大的东西，所以他没有满足于自己现在已经拥有的势力，还要继续增强实力。”

“鬼的数量本就稀少，在以丹波国大江山为据点的前提下，酒吞童子不可能长期外出拉拢其他恶鬼上山，哪怕是手下有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茨木童子也不行。继续扩军难度重重，为此，酒吞童子开始在其他方式上想办法。”

“人族战胜鬼族成为大地主宰的转折点，是先祖们发现并推广了神道。获得了切实杀伤恶鬼的途径。如果人族凭借神道能够短时间内增强力量，强化武器战胜恶鬼，那么恶鬼凭借神道能否变得更强呢？”

雪宫汐惊呼：

“难道酒吞童子是想……不会吧，鬼也能信神么？”

千代哑然失笑，伸出苍老的手指弹了一下雪宫汐光洁的额头。

“凶名在外、阴险狡诈的鬼王，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可爱的事情。酒吞想要的，不是信神，而是自己成为神。我们这些巫女使用神力的方法，就像问神明借力，需要支付一定的代价租借，之后也要还回去。而酒吞则想要完全占有这种力量。”

“许多恶鬼都具备天生的神通，根据阴阳局的记录推断，酒吞童子很可能擅长变化，不仅能够变成人类的样貌——这也是世俗界传说中酒吞童子变化成英俊男子引诱女人而后杀害的来源——还能改变自身姿态，比如增加手臂和眼睛增强战斗力。”

“阴阳局的同僚们在研究那一段历史的时候一致认为，酒吞可能很早就变化成人形仔细观察过人类祭祀的过程，对神道的仪式非常了解。”

“酒吞童子驱使他麾下的百鬼们到处劫掠儿童和女子，豢养在大江山的巢穴中，实行恐怖统治，将女人和孩子们当作奴隶驱使却不屠杀她们。只有犯了错误的人，才会被酒吞童子当众行刑，众鬼分食之；而如果这些奴隶们听从他的吩咐，照他的话去做，甚至会得到嘉奖。得到比其他奴隶更多的食物，更好的衣服。”

雪宫汐不禁有些不解，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酒吞童子这是在干什么？”

千代婆婆神秘地笑了一下：

“这就是酒吞童子作为人类敌人恐怖的地方了。一直到近现代，阴阳局的阴阳师们才搞明白酒吞童子的意图，他是在驯养人类，培养自己的信徒。知道什么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斯……斯德……古摩、古……古什么？”

雪宫汐困难地咀嚼着这个词汇，对于雪宫汐而言，这显然是一个比较陌生的词语。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千代婆婆流利地重复了一遍。

“抱歉婆婆，我没有听过这个词。”

“不知道这个词不怪你，育成机关培养的是内心纯洁的巫女，你们只需要基础的神道知识，强健的体魄以及没有情感倾向的自然科学知识就够了，这些肮脏的心理学和社会学的东西，不应该进还在育成机关时候的你们的脑子。这东西理解起来也不难，我大概解释一下你应该就明白了。”

千代婆婆眼睛微眯稍稍回忆了一下，斟酌着用词：

“这个词也被称为人质情结，大概是在几十年前吧，在瑞典的一个叫斯德哥尔摩的城市里，两个罪犯抢劫银行，在逃脱失败后，劫持了四个银行职员与围剿他们的警察对峙，时间大概有六天。最终四名人质被成功救出。”

“接下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被救出的四个银行职员不仅不怨恨这两名困住了他们六天的银行劫匪，还同情这两个劫匪，认为他们是好人，甚至还为他们出庭辩护。其中的一个女银行职员还爱上了其中一个劫匪，在其入狱服刑期间于其订婚。”

“不会吧？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雪宫汐觉得有些疑惑，这与她一直以来的世界观简直完全相悖。

千代婆婆摇摇头：

“虽然乍一听你可能会觉得有些荒谬，但这种奇怪的现象是客观存在的。不仅仅是这四个被劫持的银行职员，集中营囚犯、俘虏、被家暴者、被长期监禁者都有可能发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