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乔佚再一次抱紧了她,踩着飞檐,轻飘飘落在了街市之上。
“不行。”成雪融却拦住了他,“说了要出城的。”
开玩笑,加了两年多的油,第一次加出这么好的气氛,就算这时候成淮帝发现她跑了要发飙,她也要先谈了恋爱再回宫受罚。
“殿下到底想出城做什么?”乔佚问。
“出城啊……”成雪融捏着下巴想,出城做什么好呢?
她本意是想带乔佚去城外灵瑞寺后山看日出的,可是城没开,于是爬了塔、看了塔顶日出,那这个时候再出城,能做什么好呢?
“当然是去灵瑞寺吃菜粥啦!”成雪融尽显吃货本质,拽着乔佚往城门走去,“灵瑞寺乃我大成皇家寺庙,本公主还常去那儿小住,原因无他,便是因为那儿的菜粥好吃至极。”
乔佚不做声,心想,不是因为你嫌城里不够好玩吗?
“那寺里的掌勺和尚技艺高超,禄光殿里那什么一品御厨啊,可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乔佚仍旧不做声,却顿步,回头往侯府方向走。
“别啊,真的,你信我!”成雪融拽着乔佚,对天盟誓,“那真的是个让青灯古佛给耽误了的绝世高厨!”
“殿下松手。”乔佚回头,见成雪融一脸愁容,终是不忍,道:“此去灵瑞寺路途遥远,微臣只是想回府安排车马。”
“车马啊,”成雪融怕一回侯府就让人逮住,坏了好事,当下指着城门口一个专做车马租赁生意的凉棚,道:“去那儿租一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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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所言极是,熬这碗菜粥的那位绝世高厨,果真是让青灯古佛给耽误了。”
坐在灵瑞寺斋堂里,乔佚喝了一口菜粥,便凉飕飕地说了这么一句。
成雪融尴尬地清嗓,“可能……可能我说的那位绝世高厨他……啊,他昨天吃坏肚子了,今天这菜粥并不是他熬的。”
说完,忽然双眼亮晶晶盯着乔佚,像是发现了绝世宝藏,“啊,原来无双你也有伶牙俐齿的时候啊。”
乔佚:“……”
“回去吧。”他忽然脸色一变,重重放下粥碗,起立抬腿便要离开。
听说凡事有一便有二,他竟情不自禁做出了一,便需快刀乱斩断绝那二。
“等等!”成雪融就慌了。
二人之间气氛明明极好,怎么忽然之间他就变了脸说要走了?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并不是故意说谎的,我只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老夫人去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带你出来,本来是要让你看看这儿的日出,让你宽心一点……”
“当然,我贪心,我看了鎏京塔的日出还不知足,我还骗你……”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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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忽然,一个绿衫女子扑了过来,甚是亲密地搂住了乔佚的手臂,喜极喊道:“公子,奴家找你找得好辛苦!”
成雪融愣住。
乔佚反应倒快,一把将那绿衫女子推开,凝眸再看,又再看,终于神色一变,冷哼道:“姑娘自重。在下并不认识姑娘。”
“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如今公子好大的忘性啊。”绿衫女子说哭就哭,道:“奴家日前才打听到,原来公子竟是镇北侯世子,就在半月前,还承了爵,成了高高在上的镇北侯爷……”
乔佚冷声打断,问:“那又如何?我身在朝,不复在野。”
“奴家出身卑微,比不得那天子娇女、一国公主,公子既不肯相认,奴家又能如何?”绿衫女子一边抹泪一边说,一边眼光还似有若无地扫着成雪融。
成雪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呸,你哭你的,扯上本公主干嘛?
“既然公子讨得了公主欢心,今日做侯爷、他日晋驸马,尊荣富贵不可限量,奴家也该识些时务,什么贫贱之交、滴水之恩都要忘了,免得耽误了公子的姻缘前程。”
成雪融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呸,这还是个穿了一身绿的绿茶婊。
绿茶婊又看了看成雪融,合十对天,道:“奴家遥祝琼英公主玉体永安,能与公子您恩爱和睦,百年到老。”
“当然。”成雪融心道。
绿茶婊又道:“奴家告退。”
“快滚吧。”成雪融又心道。
乔佚却厉喝:“慢。”
成雪融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找我,是为什么事?”他冷声问。
绿茶婊一听,瞬间就绽出了笑颜,道:“自然是来与公子相认,公子可还记得,当年你战场负伤,是我爹爹救了你,你卧床不起,我还衣不解带,日夜守候照料过公子……”
“哼。”乔佚听到这里,忽然冷嗤了一声。
绿茶婊笑容一僵,慢慢收了回去,沉声道:“公子德才兼备,我爹爹本来也有意招公子为婿,却不想公子那般糊涂,趁我爹爹不知,竟……”
“哼。”乔佚听到这里,又冷嗤了一声,脸上怒火隐约。
成雪融在一旁听着看着,心里越来越难受。
绿茶婊话说得不清楚,但意思却很明白,就是控诉乔佚,乔佚竟只是哼哼只是恼,也不否认。
空穴不来风啊,成雪融心想,只怕无双和这绿茶婊之间真有什么暧昧。
她低头,十指用力地无意识揪着广袖。
绿茶婊若有似无又扫了她一眼,眼皮一掀,对着乔佚笑,却是泣声道:“公子心虚逃走,不久敌军来搜,搜到染血的战袍,一怒之下杀了我爹爹……”
“哼。”又一次冷嗤之后,乔佚终于开口,怒道:“这位姑娘,在下劝你说话留点口德。”
绿茶婊终于住了口。
成雪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瞬间觉得自己很多余。
她再次低头,十指更用力地无意识揪着广袖。
“然后呢?”乔佚扫了成雪融一眼,问绿茶婊:“何以你还活着?”
“我上山摘野菜,因此逃过一死,又怕再遇敌军,这才离了家一路逃亡,逃到鎏京来的。”
“逃亡?”乔佚冷笑一声,鄙夷的眼神在绿茶婊那一身比绿茶还绿的衣裳上扫过。
成雪融如被当头棒喝。
“逃亡?”她也冷笑了一声,双手一背,气场全开,慢悠悠走到绿茶婊面前去。
这绿茶婊嘴里分明是在跑火车,她竟然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还好无双提醒她了。
她就说嘛,无端端地扯上她,说不到两句话就要看她一次,还以为那是眼抽筋了,原来是要故意气她。
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处事原则,成雪融开场说道:“逃亡哦,姑娘可真厉害,从西北一路逃亡到鎏京来,竟能逃得如此中气十足、光鲜翠绿,就好像……”
她左右望了望,抄起桌上一杯茶,道:“嗯,像这绿茶一样。”
绿茶婊望着她,表情又无辜又迷茫。
成雪融在心里切了一句,腹诽绿茶婊演技太差,刚才就哭得很假,现在这一脸怯,也仅流于表面。
“我呢,跟这位公子还有点交情,我说的话他或许会听。不如你说说,你来找他是想干嘛,你说,我一定帮你。”成雪融道。
“谢过这位小姐。奴家来寻公子,是为了……”
“我会照顾你。”乔佚却在这时忽然对绿茶婊道:“你爹爹对我有大恩,我岂会不管你?正好我打算请旨回营,你就跟我回西北吧。”
“好。”绿茶婊道。
“不好!”成雪融更大声地道。
乔佚盯着成雪融,许久不曾蹙过的眉又蹙了起来,眼里尽是不满,仿佛在怪她多管闲事。
成雪融心头猛地一痛。
眼前的他冰冷无情更胜从前,仿佛那一场房中密话、那一场塔顶日出,还有那一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菜粥,真的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她躲着他的目光,却是倔强说道:“边关那种地方肯定乱得很,她爹爹就是被敌军杀了的,你带了她过去,万一她也被敌军杀了呢?”
被敌军杀了才好!
可被敌军杀的可能性太低,倒是有很大可能会把她的驸马爷给掳走。
“因此,倒不如把她留在鎏京,既是你恩人之女,我一定帮你照顾好她,给她找一个好郎君,让她一辈子舒舒服服地做少奶奶,再也不用吃一点儿苦。”
“不可。”乔佚道。
“不敢。”绿茶婊则道:“奴家出身卑jiàn,怎么敢做那少奶奶的梦?只要小姐能收留我,给我片瓦遮头,允我三餐无忧,我就知足了。”
“不行!”乔佚又道,已是咬紧了牙关。
“本公主觉得行。”成雪融拂袖,昂首就往斋堂外走,“恩人之女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这件事就这么办吧。你,随本公主回城。”
“公……公主……”
绿茶婊很敬业地补充了个惊讶的表情,却磨磨蹭蹭地一直不跪,成雪融也不想在灵瑞寺里暴露了身份,就摆摆手让她闭嘴,“本公主微服出巡,你不许声张。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殿下!”乔佚拽住她,“报恩之事不敢劳烦殿下,这件事请殿下莫要再插手,微臣……”
“要我不管,也行。”成雪融挑眉,“百日之内为热孝,还能成婚,你给父皇写折子,就说你要做驸马,立刻完婚,可以吗?”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在我这儿,是一码事。”成雪融指着绿茶婊,问:“你要把她带在身边,要照顾她,以什么名义呢?娶了她做老婆,还是纳了她做小妾?乔佚,本公主告诉你,本公主绝不给你机会这么做!”
“……”乔佚头疼得想撞墙,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这么做,好不好?
“公子放心,奴家也已不敢再要求公子什么了。”绿茶婊道:“以奴家的出身,又不能做公子的夫人,倒不如安安分分留在公主身边伺候,公主是个好人,见我忠心,定会为我择一门好婆家的。”
“瞧,”成雪融耸耸肩,“你的恩人之女也没想着要你报恩啊,她就愿意跟着我啊,我就愿意收留她啊,跟你没关系。”
乔佚气得无语。
成雪融又转向绿茶婊,脸臭臭打量了她一番,道:“小脸蛋长得还不错,说吧,叫什么名字?”
“小的不敢,小的貌若无盐……”
绿茶婊相当得意,正要文绉绉地谦虚几句,成雪融就开口打断了她:“无盐,复姓钟离,单名一个春字,是千古丑女。既然你知道你丑,那你以后就叫钟离吧。”
本来想直接给她赐个名儿叫无盐的,但不愿意让她和无双同辈,所以才取了无盐的姓送她了。
绿茶婊:“……”
“是。”绿茶婊应诺。
“殿下,时辰不早了,请随微臣回城。”忽然,广袖被拽住,是乔佚,拉扯着成雪融就往斋堂走。
“等等啊,还有那个钟离……”
乔佚顿步,回头看着绿茶婊,喊道:“钟离?”
绿茶婊一福,“小的还有些行礼在客舍……”
“那我一会儿派人来接你。”乔佚说完,拉着成雪融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