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没?”乔佚刚走出成雪融房间,江离便凑了过来,问。
乔佚摇了摇头。
“我觉得小侯爷您担心太多了。”当归也走了过来,“小侯爷您是关心则乱,其实殿下她很坚强,我相信,不管什么打击都打不倒她。”
“对对对,当归这话我同意。”江离有心缓解气氛,便道:“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丫头,别的不说,你就看她怎么锲而不舍追了你三年多,你就该知道她的厉害。”
“希望如此吧。”乔佚仰头吐息,“我准备等她醒来,就先把灵瑞寺和华诞宴上发生的事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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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灵瑞寺和华诞宴上发生的事,成雪融眼一闭,直挺挺躺了下去。
“雪儿!”乔佚吓了一跳,立刻去扶她。
她半躺在乔佚臂膀里,微微睁眼问道:“你是谁?放开我,我要睡觉。”
“我……”乔佚呆住了。
吓失忆了?
她又道:“这只是在做梦,我要睡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乔佚松了口气。
然后,便见一行泪从她眼角滑了下来。
他蹙眉,心疼她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其实,这也没什么。”她睁开眼,“既然我不再受制于人,那我就有一百种方法能和父皇相认,至于那个痴心妄想西贝货,她就等着父皇砍她的头吧。只是……”
成雪融说着,眼泪又滑了下来,再开口,就是浓浓的哭腔,“只是,落雁死了,沉鱼也不知去哪儿了……那个西贝货呆在我宫里,还不知道怎么排除异己,折磨我的人呢。”
“无双!马上启程,马上带我回鎏京!”
“不行。”乔佚按着她肩膀,让她躺好,坚决的语气对她说:“你的伤还没好,还在发热,再等等。”
“只是一点点低热,我并没感觉什么不适。”成雪融摸摸自己额头,又摇头晃脑、挥臂耸肩,道:“我身上的伤好很多了,现在这样动都不会痛,我能赶路。”
“我知道,但是……”
乔佚的眼里尽是为难与痛楚,说话也是吞吞吐吐,成雪融早就觉得不妥,这时便问:“无双,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乔佚埋头,默然不语。
“我都听到了,你认识那个劫了我的人,他不姓白,姓戴。”
乔佚猛抬头,愕然看着成雪融。
“所以,你也认识那个假冒我的人?你不肯带我回京,就是为了保护那个西贝货?”
乔佚摇头,痛声道:“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其实,我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是,我想……”
乔佚埋首在成雪融手心,知道她有一肚子的不明白,等着她的质问,等着她的责备,等着告诉她这一切灾难全是因他而起,等着接受她全部的痛骂与怨恨。
可等了半天,成雪融都没再动静。
抬头一看,才知她竟又睡着了。
乔佚心里咯噔了一下。
两天了,这都数不清是她第几次出现这种说着说着就睡着的情况。
他之前一直觉得她是伤后太虚,需要多睡一些,便不大放在心上,谁知她把一天十二个时辰中的八九个时辰都睡了,醒来还是没有精神,总是蔫蔫的,没一会儿又会睡着。
有伤药和内力双管齐下,她的伤都好大半了,何以精神却越来越差?
忽然,乔佚想起了什么,抓起成雪融另一只手,解开纱布。
一看,大惊失色。
“当归!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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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皮鹤发的大夫一手搭在成雪融脉上,一手抚着自己的山羊须,一会儿眉目舒展,一会儿眉头纠结,一会儿倒吸冷气,一会儿又重重叹息。
这对一边看着的乔佚来说简直就是折磨,他急问:“大夫,她到底病症如何?”
“前两日老夫来诊时,这位姑娘五脏六腑皆伤,又拖了多日没有治疗,是为大不妙之症。”
“是啊,可都治了两天了,不敢说治好,但好转是起码的,可为什么她还一直发热,又这么嗜睡?”江离插嘴问。
大夫答:“何止好转,这姑娘的伤愈速度简直令人咋舌,只两天,她五脏六腑之伤已好了十之八九。只是……”
“只是什么?”乔佚追问,解开成雪融左手纱布让大夫看,“她被蛇咬过,她是不是中了蛇毒?”
“蛇毒?”大夫一听就摇头,“这位姑娘并无中毒迹象。只是气息渐弱、生机渐熄,乃是生老往复、油尽灯枯的自然之象。”
油尽灯枯?
这话便似一个晴天霹雳,直接劈在了乔佚头上。
“胡说八道!”江离疾喝,“你也不看看,她才多大?生老往复、油尽灯枯?还自然之象?这话用你在你自己身上还差不多!”
“哼!”那大夫姓蒋,在当地也是有名望的,从来不出诊,要不是当归两次用剑指着他,他还不肯来呢。
这下让江离一骂,脾气也上来了,一拂袖道:“老夫行医五十年,岂会诊不出她的脉象到底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你等若是不信,自可另请高明,老夫告辞。”
“大夫莫恼。”当归立刻上前,拱手赔罪道:“是我等口不择言,大夫勿往心里去。还请大夫看看那蛇咬的伤口,既然无毒,为何被咬两天了,伤口仍无愈合之象?”
“哦,已经被咬两天了?”面对三个佩剑的侠士,蒋大夫也不敢太骄纵,给个台阶立马就下了,认真地诊视着那小小两孔蛇齿洞,沉吟道:“看着倒真像是刚被咬的。”
那蛇齿洞毫无变化,就跟乔佚刚看到时的一样,渗着丝丝艳红的血。
只是,这两孔蛇齿洞周围铜板大的皮肤上泛起了一片浅红,摸上去热热的。
“她的发热,肯定和这蛇咬的伤有关。”乔佚道。
“那她是被什么蛇给咬了的?”蒋大夫问。
江离、当归亦望着乔佚。
“我也不知那是什么蛇。”乔佚却道:“通体火红无斑纹,头部呈三角,筷子头那么粗,筷子那么长。”
“这……这是什么蛇?”
蒋大夫听得目瞪口呆,再看江离、当归二人,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蛇。
“老夫一生与草药打交道,不懂蛇类,三位不妨寻几位捕蛇人问一问,若是有知道这种蛇的,定然也能帮助到这位姑娘。”
蒋大夫说完便离开了,乔佚当即决定:“启程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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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雪融醒来时,是在马车上。
“这是要回京吗?”她欣喜地问。
乔佚不答反问:“雪儿,你一直在发热,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发热?”成雪融将手放在自己额头之上,探了探,不解道:“是啊,我怎么还在发热?都几天了?”
“那你感觉如何?”
“不如何。”成雪融微微闭了眼说道:“不痛不痒,挺好的。”顿了顿,又说:“没什么胃口,倒是挺想睡的,这几天,我是不是一直在睡?”
“一直在睡。”
“那我该不会是让孙猴子给放了瞌睡虫吧?”成雪融玩笑道。
“什么瞌睡虫?”乔佚问,想了想说:“不是瞌睡虫,是瞌睡蛇。那条咬你的蛇。”
“咬我的蛇?”成雪融即刻睁开眼,抬手扯了纱布,一看,傻眼了,“不是说没毒吗?怎么还没好?”
“你可还记得那条蛇?知道那是什么蛇吗?”乔佚问。
“我记得那条蛇,红红的,小得跟蚯蚓一样,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蛇。”
本就只是侥幸一问,对于成雪融的这个回答,乔佚丝毫不意外。
毕竟,问了许多捕蛇人都没问到的,料想成雪融也不会知道。
当下便道:“南方湿热多蛇虫,我们南下问问,或许能有人知道。”
“哦,是南下找蛇,不是回鎏京啊。”成雪融听了,有些悻悻。
乔佚搂着她,偷偷地叹气。
不是故意不回鎏京,而是此时此刻你一无所知,叫我如何忍心带你回京?
不能北上又不能回京,当然就只能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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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就到两沅地区了。两沅地区素来富庶,要不找座都城问问?”
四人一路南下,寻医问蛇,可走了几日,一直走到沅北行省,还未寻到半分希望。
这日日暮时分,当归驾车来到一座城门之前,问乔佚是否要进城。
乔佚答道:“不进城了,走小道吧,寻个村庄落脚。”
都城里的蛇基本都集中在各大酒楼的后厨和餐桌上,认识蛇的也不过是些从乡下来的贩蛇人,若要打听蛇的消息,还得往偏僻的山林去。
于是,当归驱车挑着小道走。
更落之时,终于寻到了一个小村庄。
那个村庄十分地小,傍着小山坡,稀稀疏疏坐落着几间破旧的瓦房。
瓦房之内都有烛火,当归便下车去敲门,想讨个落脚的地方,可问了一圈,竟没找到一个能同时让他们四个住下的人家。
“算了,就在马车上对付一宿吧。”乔佚道。
“这样,是不是太委屈姑娘了?”
“无妨。”他答。
半晌,又说:“她整日整夜地睡,是马车还是床榻,于她已无分别。”
“乔佚。”忽然,江离喊他,一本正经地。
“那小丫头或许就在这两日了,你打算如何?”他问。
“我……”乔佚仰头,望着苍茫星空。
与他血脉至亲之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不曾当他是血亲。
哦,除了他生父乔桓,乔桓对他甚好。
可乔桓害苦了他一生。
他答道:“我想去一趟同中府,有些事我想问问乔桓。”
“然后呢?”江离追问。
“然后……为她报仇。”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再次仰头,望着苍茫星空。
听说人死了以后,灵魂会附着在星星之上,不知道娘亲是哪颗星星?祖母是哪颗星星?以后雪儿,又会是哪颗星星?
他只盼,能不要离她太远。
“叔叔,叔叔……”忽然,有人奶声奶气地在喊。